第3章 3
回到府上时，天色已经完全擦黑，庭院里的灯笼次第亮起，在暮色中投下温暖的光晕。
我踏入正厅，爹娘和砚舟早已围坐在饭桌旁等我入席。
刚一落座，砚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。
“长姐来的正好，我有话要说。”
“虽然乐安发生了那种事，但这根本不是她的错，我想她心里一定非常惶恐不安，爹、娘，我决定明日就入宫请旨，求娶乐安为妻！”
我猛地抬头看向砚舟，眼眶瞬间一红。
乐安根本配不上砚舟对她的一片痴心！
她向来骄纵任性，对砚舟从无半分真心。
想想我们沈家二十年来真诚相待，上一世却落得个那样的凄惨下场，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。
放下手中的筷子，我深吸一口气，将刚刚在宫里亲眼所见所闻如实相告。
“乐安公主已经有了情投意合的情郎，砚舟，你就把你们从小定下的婚约忘了吧。”
砚舟手中的酒杯“咣当”一声掉在桌上，酒水溅湿了他的衣袖。
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：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？”
母亲见状连忙打圆场，温婉劝道：“这娃娃亲不过是十多年前一句玩笑话罢了，忘了就忘了！”
砚舟低头沉默了片刻，紧绷的下颌线微微发抖。
半晌，他闷闷地开口：“我本就打算今年投军，去边疆前线挣军功。原本还想着委屈了乐安……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，最后几个字几乎淹没在碗碟的轻响中。
我见状，轻声叹了口气。
弟弟能放得下最好，毕竟重活一世，我绝不能再看我沈家上下，折在乐安一人手里！
翌日清晨，我想着战场上刀剑无眼，打算上街为砚舟多置备些上好的药材。
没走多远，忽然一群人从街角窜了出来，将我团团围住。
我还没来得及反应，为首一个穿着锦缎衣裳的妇人便猛地扬起手。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，一巴掌狠狠扇在我脸上！
“就是这个骗子！”那妇人尖声叫道，满脸狰狞，“口口声声说什么能看见人身上的因果，硬是污蔑我儿是迷奸幼女案的真凶！害得我儿含冤而死！”
“官府也被她蛊惑了，竟然真信了她这番妖言！”
周围的人顿时骚动起来。
妇人哭天抢地地跪倒在地，拍着地面哭诉：“我八岁的小女儿也是幼女案的受害者，我家季儿再怎么顽劣，也不可能对自己的亲妹妹做出这种禽兽不如、有违人伦的事情！”
“这妖女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！”
她越说越激动，最后索性瘫坐在地上，鼻涕眼泪糊了一脸，引得围观百姓纷纷摇头叹息。
“打她！打死这个骗子！”
不知是谁带头，臭鸡蛋、烂菜叶劈头盖脸地朝我砸来。
我慌忙抬手遮挡，大声解释：“两年前的连环迷奸幼女案，我只是在抓捕嫌疑犯阶段提供了一些线索！”
“后期刑部官员搜查到大量物证、人证，证据链完整，犯人认罪，最后才依律法判的刑！怎么成了我蛊惑官府？”
我喘着气，努力提高声音：“你们不相信我，还不相信此案的主审官——刑部尚书萧大人吗？”
提到“萧大人”三个字，人群果然安静了一瞬。
那妇人见状，立刻以头抢地，哭得更加凄厉：“我可怜的儿啊！从小身体就不好，怎么可能犯下这种连环大案？都是这个贱人诬陷的！”
她枯瘦的手指突然指着我的眼睛，尖叫道：“快看！她的眼睛有金光！”
“这妖女总说自己能看到什么因果，说不定真有妖怪附身，保不齐哪日就要害人，不如早早烧死她！”
人群再次骚动起来，不知谁先扔了一块石头，尖锐的石块狠狠砸在我的额头上！
鲜血瞬间涌出，染红了我的视线。
“妖女流血了！”
血腥味刺激得人群更加疯狂，石块、木棍纷纷朝我飞来。
有人甚至高喊：“快堆个火台！烧死这个妖女！替天行道！”
就在我蜷缩着试图躲避时，一道男声从人群后方传来：“就是这个女人给师妹你下的药？”
拥挤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，空明揽着乐安款款走来。
乐安紧紧贴着空明，娇声撒娇：“师兄，就是她！”
“她还在祖母面前嚼舌根，害的祖母差点踏平了圆空寺！”
空明冷笑一声，看向我：“昨日没有细看，现在看来此女身上确实妖气甚重！”
说着双手合十开始念咒。
“此女眼中宿有千年妖魄。”空明的声音如蜜裹砒霜，“待贫僧为其超度。”
他从僧袍里拿出一柄刻满符咒的青铜匕首。
空明步步逼近，手中匕首突然映出我惊恐的倒影。
“不……”
我挣扎着要逃，却被乐安的随从一脚踹在膝窝。
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，我跪倒在地，扬起一片尘土。
“大师快动手！”周围有人兴奋地拍手。
空明的手指如毒蛇般缠上我的太阳穴。
他俯身在我耳边低语，呼出的气息带着腐臭味：“沈施主别怕，贫僧下刀很快的。”
匕首的寒光在眼前放大。
第一刀刺入左眼时，我听见皮肉被撕裂的闷响，剧痛如潮水般淹没神智。
人群爆发出疯狂的欢呼。
我的右眼透过血色，看到有人高喊“弄死妖女”，有人跪地念经。
第二刀落下时，我看着空明松了一口气，突然明了。
这就是空明设的局！
不论是刚刚那个妇人，还是乐安，都不够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。
他害怕了，怕我揭穿他和他那个叫“鸢儿”的师妹的真实关系，怕被扒下圣僧这张皮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