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“跪下！”
江禾刚领着桃蓉踏入碧林轩的院门，迎面便是一声冷呵。
江宜知此时端坐在廊下，肩上披着厚厚的白狐大貂，手里捧着一盏热茶，神色冷然。
在她身旁，双瑞正恶狠狠地盯着江禾，眼里全是愤懑之意。
见此情形，江禾脚步一顿，眉头微蹙：“长姐这是何意？”
哼。
见她不跪,还敢反问她。
江宜知缓缓抬眸，眼底寒光凛冽，“我说，跪下。”
“怎么，二妹妹耳朵不好使吗？还是以为如今进了王府,便把我这个长姐也不放眼里了？”
本就不高兴她，看她也不顺眼，结果刚听到双瑞说，江禾和她身边那个丫鬟，竟胆大妄为地在房里议论她？
一听这话，江宜知的火气瞬间就压不住了，当即叫人把江禾二人喊了过来。
“长姐的意思，妹妹不太明白,无缘无故的，你我同为王府请来的客人，长姐凭什么让我下跪？”
“无缘无故？”
江宜知轻嗤，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一敲，“双瑞,把方才听到的，一字一句说给二小姐听听。”
双瑞立刻走上前，尖着嗓子，“回小姐，奴婢方才路过雅清阁，正巧听见了二小姐与桃蓉在屋里说，说咱们小姐‘愚蠢无知’，‘整日只知道围着男人转’，还说……说小姐您‘丢脸没出息’……”
江禾面色微变。
她和桃蓉在屋里的对话，竟真被双瑞偷听了去？
“怎么？二妹妹不认吗？”
江宜知似笑非笑道：“要不要我把王妃和世子也叫来，让他们评评理呢？”
江禾攥紧了袖中的手，“妹妹认错，还请姐姐责罚。”
她才进王府，这事定不能闹到靖王妃与世子那里，不然以靖王妃对江宜知的维护，她绝对讨不了好，甚至还可能因此被遣送回侯府。
“认错？”
江宜知冷笑一声，眼睛紧盯着自己蔻丹色的指甲，淡淡道：“有些事情不是一句简单的认错就可以抵消的啦，二妹妹这张嘴，不是向来伶牙俐齿吗？怎么，如今知道怕了？”
院中，江禾低垂着头，闻言，“扑通”一声，双膝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。
“妹妹知错，请长姐责罚。”
她仍是垂着头，声音却异常清晰，“今日之事，是妹妹错了，还请长姐责罚！”
话说完，那边沉默了许久。
良久，江宜知方才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，随意道：“嗯，那就跪那儿吧。”
现正是寒冬腊月，青石板上凝着薄霜，寒气刺骨。
江禾跪得笔直，没一会儿功夫，单薄的衣裙便很快被湿气浸透，冷意顺着膝盖钻入骨髓，凉得她心头直发颤。
桃蓉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，却不敢出声。
她偷偷瞄了眼廊下的江宜知——那大小姐此刻正悠闲地品着热茶，时不时和身边的双瑞说笑两句，仿若没注意到二小姐的窘迫般。
“小姐……”
桃蓉用气音唤道，想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给江禾垫着。
可江禾只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，示意她别动。
江宜知的火气还没下去，若此时做出什么又激怒她，一会儿免不了又生出事端。
“郡主，二小姐也跪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了，奴婢看她脸色都白了几分……”
江宜知缓缓睁开双眸，顺着双瑞的视线，向外望去，对上那道孱弱身影时，她不禁冷哼一声：
“急什么，才一个时辰而已，难道她连这点累也受不得了？”
哼，罚她跪算是便宜她了。
双瑞赶忙点头附和：“小姐说的是，二小姐身子骨向来强健，奴婢想来让她再跪上几个时辰也是无妨的。”
说完，她偷眼瞧了瞧自家主子的脸色，见她面色稍霁，这才又壮着胆子继续道：
“只是……今日您才回王府，若是让王妃知道您一回来就责罚二小姐，恐怕又要误会您了……”
双瑞的话让江宜知眉头微蹙，她放下茶盏，目光再次落在院中跪着的江禾身上。
江禾此刻嘴唇已经冻得发青了，却仍保持着最标准的跪姿，连发丝都不曾乱一分，那双平时总是带着几分清高的眼睛，此刻低垂着，让人看不清情绪。
“罢了。”江宜知突然开口，“让她起来吧。”
双瑞：“小姐？”
“去告诉她，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，本小姐心情不错，懒得与她计较了。”江宜知站起身，拢了拢白狐大貂，“但若再有下次……”
“奴婢明白！”
双瑞连忙应声，快步走到院中。
“二小姐，我家小姐今日宽宏大量，饶你一回。”双瑞双手抱胸，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禾，“还不快谢恩！”
江禾缓缓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。
她强撑着麻木的双腿想要起身，却因跪得太久，一个踉跄险些摔倒。
“小姐！”桃蓉慌忙上前扶住她。
江禾借力站稳，对着廊下的方向福了福身：“多谢长姐宽恕。”
她声音很轻，却字字清晰。
江宜知没应声，冷眼看着江禾被桃蓉搀扶着离开后，她才边往屋里走，边问身后的双瑞：“银炭呢？再去催催，若是半炷香内送不到，让管事房的都给我等着！”
双瑞跟后面点头哈腰道：“是是是，奴婢这就去催……”
主仆二人的声音越来越远，直到迈出碧林轩才完全听不见。
桃蓉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小姐，心里很是愧疚：“小姐，都怪奴婢，怪奴婢多嘴，连累了您……”
江禾双膝处的裙摆完全浸湿，脸色惨白，却仍是轻摇头：“不怪你，就算没有这事，她也会寻别的由头来罚我的……”
江宜知什么脾气，她还不了解吗？嚣张跋扈，蛮横无理惯了，她一天天能做出什么好事来？
桃蓉抹了抹眼角：“奴婢心疼小姐，您和大小姐同样是王妃接入府的客人，她凭什么想罚您就罚您！凭什么啊……”
“小姐，这件事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吗？我们找王妃做主去吧！王妃若是知道了刚才这事，一定会罚她的！”
江禾停下脚步，伸手轻轻拭去桃蓉脸上的泪痕，“哭什么，傻丫头，你以为就王妃就有用了？”
她抬头看向梧桐苑，眼中闪过一丝愤恨的精光，“你以为，王妃真的不知道刚才的事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