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4
[许成！我没想到你竟然恶毒这种地步！]
[竟然会故意找阿洲，刺激他！你是想害死他吗！]
我后背砸在墙上，想要张口解释，一股鲜血率先喷了出来。
宋怡背对着我，怒斥那些医生：[你们还等什么！不是有人自愿捐心脏了吗！怎么还不动手术！]
医生垂着头扫了我一眼，小声嗫嚅：[她家属有意见……]
[路家钱都付了，管他们有什么意见！就算人还没死，你们也得想办法现在立刻就给阿洲做手术！]
听到这话，我浑身发毛，我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没认识过宋怡。
那医生不敢多说什么，转身火速去安排移植手术。
我想阻止，我想告诉宋怡路遇洲的心脏根本不是什么捐赠，而是要从我妹妹的身上活体移植！
我可因失血过多，彻底地晕死了过去……
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。
床侧的护士见我转醒，提醒道：
[你记得结下费，顺便把你妹妹的尸体领回去，太平间位置紧张着呢。]
他们还是取走了我妹妹的心脏……
我失魂落魄地将妹妹的尸体和遗物领了回去，用身上仅剩的钱将她火化后又买了一张去海边的票。
新年许愿时，她说希望今年的生日能有哥哥嫂子陪她一起去海边看蓝眼泪。
我回到出租屋，发现宋怡的拖鞋还在昨天出门的位置。
我自嘲一笑，事到如今，我竟然还幻想着她会回来……
我抱着妹妹的骨灰坐在地上，看着满墙我们三人的照片，泣不成声。
小小的出租屋不大，却盛满了我们曾经的美好。
那些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承诺清晰的就仿佛是昨日许下的……
我将那些照片全部撕下，除了妹妹的，其余都一把火烧了干净。
我退了房子连夜踏上火车，离开了这座城市。
我的离开像是浮萍归入大海，没有引起任何波澜。
市中心的私人医院里。
宋怡正和路遇洲签下项目合作协议书。
路遇洲脸色惨白靠在床头：[宋怡，你为了项目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能骗，你太狠了。]
宋怡不以为意：[许成那么爱我，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我生气。]
路遇洲倏地一笑转移了话题：[这次心脏移植多亏有你，如果不是你，我找不到许薇这么好的心脏。]
宋怡签字的手一顿以为自己幻听了。
她拧眉问路遇洲：[你说你的心脏是谁的？]
路遇洲轻笑：[许成的妹妹许薇啊，你未来的小姑子，不熟吗？]
[说起来要不是你让医生别管她的死活，直接给我移植，我哪能得到这么强劲的心脏？]
看着路遇洲并非开玩笑，宋怡惊恐地夺门而出。
她一路闯红灯回到我们的出租屋，却发现屋内已经被搬空，房东正领着新的租客看房。
她疯了一样冲进去将新租客赶出去，怒吼着这是她租的房子。
房东一脸不悦地拽住她：[许成说要带许薇的骨灰回去安葬，早晨就把房子退了，现在这房子是我的！]
听到骨灰二字，宋怡双腿一软，登时摔倒在地……
5
她嘴里喃喃着：[不，不可能！]
[你是不是听错了！薇薇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！怎么可能死了？]
[许薇进厂打工被机器砸伤脑袋的事儿你不知道啊？]
房东鄙夷地看向她：[她住院的时候许成还跟我打电话借钱呢，你作为他女朋友竟然不知道？]
宋怡不是不知道这事儿，只是当时路遇洲就在她身边。
为了那块地皮，她跟路遇洲打赌不论何时发生何事，她始终都是我心中的第一位，我也绝不会离开她。
所以当着路遇洲的面，她才故意那么说，就为让路遇洲看到我对她的顺从。
那时我得知她把卡里的钱都还债后，不仅没有生气，反而宽慰她没事自己会想办法赚钱。
她十分满意，随后就得意洋洋和路遇洲炫耀我对她的偏爱，根本没去细想我电话里说的到底是真是假……
看到宋怡怔愣在原地失魂落魄，房东瞥了一眼她手上几十万的爱马仕。
发现是真货后，房东啧啧两声：
[小宋啊，看你也不是没钱的人，你跟许成谈了这么久，哪怕分手了，你也不该见死不救啊。]
[许薇那孩子才二十一岁呢，平日里逢人就说自己未来嫂子多好多好，还说以后不结婚，就帮你和许成带孩子……]
伴随着房东的话，宋怡的脑海里浮现出许许多多的往事。
那时候许薇还在上高三，学业繁重时间紧迫，即便这样她每周回来都会带上一份很难排队的甜品给自己。
冬天自己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手冷，许薇就给连夜打了一双款式新颖的毛线手套放在房间门口。
在自己宣布家中破产，负债百万的时候，我们兄妹更是将身上所有的积蓄都掏出来给她还债，没有一句怨言。
甚至我们兄妹都同时放弃了体面的工作，打了七八份工只为早点帮她摆脱债务。
即便如此，我们也没要求她跟我们一样抠抠搜搜过日子。
她的书桌上总会有新鲜漂亮的花束。
她的梳妆台上仍然会出现新的大几千的护肤品。
冰箱里也仍会出现她爱吃的新鲜的进口水果……
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，虽然平平淡淡，但却充满温情。
这些都是她原生家庭中没有的。
很多时候，她受挫了，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回这个租的四十平的小家。
而不是那个富丽堂皇却冰冷无比的所谓的家……
想到这里，她掩面痛哭。
房东见状也不好说什么，只让她自己待会儿，走的时候记得把房门关好。
空荡荡的屋子里安静下来，那些回忆愈发清晰。
迟来的痛如同钝刀子割肉，一下又一下，凌迟着宋怡的心。
等她回过神时，已经泪水满面。
她抽噎着不停地拨打我和许薇的电话。
但不论怎么打，那头都只在机械性的重复着‘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’。
她给我发微信，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删除。
她复制我的微信重新添加，却发现我连微信号都改掉了。
她没了办法，只好到处找我的共同好友问有没有我的消息。
可不管她找谁，都没有人知道我到底去了哪里。
她颓废地倒在地上，一遍遍呢喃着我的名字。
忽的，她在柜子底下发现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。
伸手摸出来，发现竟然是我和她之前定制的手工钻戒。
戒指的内圈刻着我们名字的缩写和1314。
我们曾经约定，等结婚再把这个戒指换下来。
可现在我人走了，却将戒指丢在了这里……
宋怡喉间发堵，这一刻，她才认识到自己做了多荒唐的事情。
为了一块地皮，一个荒唐的赌约。
她竟然将两个很爱自己的人亲手推进了绝处……
不，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错！
或许……或许许薇根本就没死呢？
或许这就是我生气，故意带着许薇离开呢？
[对，说不定就只是闹脾气了呢？]
她重新打开手机，微信发不出去消息，她就给我的短信留言箱发语音。
[对不起老公，我现在就去给你出气！]
[你收到消息就给我电话好不好？我很想你……]
[薇薇不是一直说想去看海吗？你带她回来，我们一起去看海好不好？]
发完短信，宋怡想起医院里路遇洲说的那句‘如果不是你，我找不到许薇这么好的心脏’。
她后知后觉不对劲，抓了车钥匙就往医院里赶。
6
医院里，路遇洲早已被转移。
唯有路家的秘书在办理后续事情。
宋怡冲上前质问那秘书路遇洲的下落，秘书说他也不知道。
宋怡见问不出下落，干脆把人绑了找人殴打他。
最终秘书受不住，还是说出了路遇洲的去向。
[我、我只知道路家转移财产出国了，具体位置我不知道，求你放过我吧……]
宋怡担心秘书说的是假话，花钱请了不少人去查路家的下落。
一周后，她拿到了路家现在的具体位置。
她不由分说直接飞过去找路遇洲对峙，完全忘记了仓库里还绑着路家的秘书。
路遇洲没想到宋怡这么快就找上自己。
他坐在轮椅上，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，笑得人畜无害。
[小怡，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，许成那样的，你们注定走不到一起的。]
[你错了！如果没有你，没有那个赌注，我和许成一定会幸福的！]
宋怡怒吼着揪住他的衣领：[都是你！是你害的我跟许成走到如今的地步！]
路遇洲反握住她的手：[你看你说起胡话了，明明就是你自己为了地皮，心甘情愿用许成和我打赌的呀！]
[至于许薇，医生手术前不也告诉你她家属有意见的吗？]
路遇洲故作思考：[让我想想你当时怎么说的？]
[哦，你说不管是死是活，都要给我移植。]
路遇洲双眸含情望向宋怡：[宝贝，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感动吗？]
[我知道你和许薇关系好，却没想到你竟然愿意为了我，亲手送许薇去死！]
[是你骗了我！]宋怡红了眼眶，她掐住路遇洲的脖子，[是你们说心脏是捐赠的！]
路遇洲被掐的喘不过气，脸色煞白。
饶是如此，他也没有求饶，眼神中反而透出几分兴奋。
[咳咳咳……是吗！你还不知道吧，许薇捐赠心脏的初衷，可是为了帮你还债呢！]
[我知道你不信，所以贴心的让人把病房的监控单独剪了出来哦。]
他说罢，背后的大屏上倏的亮了起来。
宋怡视线被吸引，在看到妹妹的遗言后，她的眼泪不自觉掉落。
她给许薇的那张卡并不常用，因此她根本没注意到银行账户里多了一笔钱……
看着视频里许薇的手机掉在地上，屏保亮起来，上头是她和许成抱着许薇一起拍的合照后，宋怡崩溃了……
[所以小怡，害死她的人，根本就是你啊！和我有什么关系呢！]
路遇洲猛地挣开她的手，将她一把推到地上。
[如果不是你贪心，不是你将许成当成玩物欺骗他，许薇不用死的。]
宋怡想要反驳，却发现路遇洲说的是实话，她无从反驳。
路遇洲看她这样，满意地笑出声。
[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，小怡，回到我身边来吧，反正许成也是我的替身不是吗？]
他说着转身往前边的柜子走去。
宋怡看着他的背影，咬了咬唇，随后迅速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，爬起身刺向了路遇洲的颈椎……
7
路遇洲没有任何防备，加上移植手术后身体又虚弱的很。
在宋怡连刺两刀后，他身子一软栽倒在了地上。
刚刚拿出来的绒盒也掉在地上。
盒子弹开，一颗硕大闪亮的鸽子蛋从里头掉出来，滚落到了宋怡的脚边。
宋怡看到后凄然一笑，握着水果刀的手更加用力。
她踩在路遇洲的背上，一下又一下地刺红了眼。
[我要你给许薇的死赎罪！我要你以后每一天都在后悔中度过！]
一时间，路遇洲的惨叫声响彻别墅上空。
路家保镖闻讯赶来时，路遇洲躺在一片血泊中，仅剩一口气吊着。
宋怡被路家人控制起来关在了别墅地下室里。
路家放话，要是路遇洲死了宋怡就要给他陪葬。
宋怡嗤笑：[放心，路遇洲他死不了！他身体里跳动的是薇薇的心脏，我不会让他死的……]
宋怡是学医的，对人体构造很了解。
她虽然捅了路遇洲那么多刀，却不至于让路遇洲丧命。
不过路遇洲的脊椎却受损严重，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。
曾经的天之骄子，转眼变成的了只能坐轮椅带粪袋的废物……
路遇洲的脾气愈发暴戾起来。
他没有放宋怡走，而是让人活生生挑断了宋怡的手脚筋。
让她和自己一样，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。
看着被人搬上轮椅的宋怡，路遇洲笑得张狂：
[哈哈哈，小怡，你看吧，我说过我们两个就是最般配的！]
[你放心，我不会再给你机会逃离我身边的，我要一辈子都缠着你！]
[我要你眼睛里只看得到我……]
路遇洲不能动了，心理上就愈发的变态起来。
白天他拿宋怡发泄，晚上就让人把宋怡绑起手脚关在地窖里。
很快宋怡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，她求生无门，求死不得。
被囚禁起来的无数个夜晚，宋怡常常会梦到过去和我们兄妹在一起的日子。
她以泪洗面，最终彻底崩溃。
在一次趁着保镖放风抽烟的空隙，宋怡偷藏了一个打火机。
当天夜里，宋怡主动提出了和路遇洲睡到一起。
路遇洲没有拒绝，只以为宋怡接受了现实。
直到后半夜，他被阵阵热潮烘醒，这才发现自己身陷火海，没了退路。
冲天的火光里宋怡笑得璀璨：[你不是要和我在一起吗？只要我们都死了，就不会分开了！]
8
宋怡和路遇洲丧生火海的消息是在三个月后传到我耳朵里的。
离开A城后，我带着妹妹的骨灰去了一座小海岛。
这里人烟稀少，只有节假日才会有零星的游人上岛。
我跟着渔民出海，攒了一笔钱，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民宿。
今早民宿门一开，我接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游客——
宋怡的父母。
我只在一年前远远地见过他们一次。
那时他们满头乌发，举手投足间是风采洋溢的。
如今他们二人头发半白，疲惫之态溢于言表。
我装作不认识他们，招呼他们坐下。
宋父却没有动，反跪到我的身前，求问我知不知道宋怡的下落。
我摇头，告诉他们离开A城后，我就换了联系方式，再也没和宋怡联系过。
他们不信，拽着我的衣袖哭道：
[我知道我女儿骗了你，可我们就她这一个女儿，当时出门也是说要替你报仇去的，你怎么可能不知道？！]
[就是！一定是你把我们女儿藏起来了！]
[你说，要多少钱我们都给你，只求你把我女儿还给我！]
我仍然坚持不知道，他们径直撒泼起来。
大闹我的民宿，砸了我半边客栈，更扬言要火烧我的民宿，叫我背上人命！
我见说不通，忍无可忍后直接拨通了报警电话。
警察出警很快，二十分钟后就将宋父宋母给拷了起来。
面对警察，宋父宋母直接污蔑我绑架了他们的女儿。
警察按照他们提供的线索查找了一番，根本没发现宋怡的影子。
反倒是查到了宋怡自出国后就再也没回来。
宋父宋母大喊不可能，还要求警察再查清楚。
这一查，发现确实有遗漏。
路家的那个秘书的父母报案了。
他们拿着宋怡在医院叫人绑走秘书的监控报了警。
警察循着线索找到了被关在仓库里早已死亡多时的秘书。
法医鉴定秘书的死因是多处钝器击伤导致的，一时间，宋怡身上又背上了一条人命。
看着警察出示的证据，刚刚还着急无比的宋父宋母突然又不太急了。
他们互相推诿了一番，后面又一致改口说宋怡可能是捐款潜逃了，所以他才这么着急。
毕竟和路家的项目进行到了一半，就再也没有了后续，如今一个烂尾工程放在那里，他们还不知道要亏上多少。
要是宋怡背上命案的事情再传出去，他们两口子估计要亏到牢底坐穿！
我看着他们迅速变化的嘴脸，心中觉得有几分好笑的同时，也替宋怡悲哀无比。
查明我是清白的后，警察正要带着宋父宋母离开
就在这时，民宿墙上的电视机里播放起了一则海外新闻——
【富商路遇洲在南海岸的别墅突发大火，警察赶到时别墅已经烧空，据悉别墅里只住着路遇洲和她的未婚妻。
二人此前不久刚拍完婚纱照，原定两个月后举办婚礼。
目前警方查到这场火灾疑似人为……】
我朝着电视投去目光。
电视上镜头正好切到路家人捧着路遇洲和宋怡的婚纱照在痛哭流涕……
我有些唏嘘，没想到时隔三月，听到的会是宋怡和路遇洲的死讯。
宋父宋母则是悄悄松了一口气。
我听到他们两人小声说：[还好她死了。]
[是啊，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她连累亏损多少呢……]
宋父宋母离开后，我去到海边给妹妹烧了纸，顺带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。
如今始作俑者都已死去，我希望妹妹在那头也能安息。
这年暑假，我将民宿修缮好后接待了一批大学生。
他们将我的民宿拍到网上，因为干净和风景怡人，我的民宿小火了一把。
源源不断的客人从外地赶来，我忙的晕头转向，无暇再想宋怡的事情。
暑假结束前，我和一批客人组织了一场烟火晚会。
晚会进行到一半时，有人兴奋地尖叫：[蓝眼泪！快看蓝眼泪！]
我抬头，就见绵长的海岸线边亮起了星星点点的蓝色。
在黑夜的衬托下，那些蓝色更显壮观。
我静坐在石阶上，替妹妹将这一幕深深记住。
蓦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我回头，发现是海岛上的快递员。
他递过来一个小纸箱：[许成，这个好像是你的快递，从A城寄过来的。]
我疑惑地看了一眼寄件人，是宋父宋母。
我打开扫了一眼，发现里头是那枚当初被我留在出租房的定制的手工戒指。
另外还有一封宋怡写给我的信。
我没有任何留恋，重新合上盒子，将所有东西丢进了燃烧的木柴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