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婉听到这句话，忽然转头看向方宇，眼神里的惊讶几乎要溢出来。她认识的老板里，有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，有踩着法律红线钻空子的，却从没见过这样的——刚接手个烂摊子，转头就去发欠薪，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“你到底是……”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，想问“是不是家里有矿”，又觉得太唐突，换成了更直接的，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？那笔钱够你翻新半个车间了。”
方宇闻言笑了笑：“翻新车间的钱可以再赚，人家等着工资交学费、买药，等不起。”
唐婉盯着他洗得发白的T恤袖口，忽然觉得这人要么是隐藏的富二代，要么就是……她没敢往下想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。哪有创业者这么“挥金如土”的？
旁边的王成却像被按了启动键，手舞足蹈地在原地转圈。“太好了！这下清净了！”他冲着张军喊，“工资清了啊！以后厂子跟我没关系了！”那股子解脱劲儿，像是甩掉了黏在身上的泥沼，连走路都带着风。
张军没理他，目光落在方宇身上。这新老板看着比车间里的学徒还年轻，穿着帆布鞋，背着个半旧的双肩包，怎么看都不像能撑得起一个厂子的样子。
他捅了捅旁边的吴迪，低声说：“你看他那样，毛都没长齐，知道熔喷布分多少克重吗？”
吴迪没说话，手里捏着刚收回来的客户资料，指尖有些发凉。这么个愣头青，怕是被王成忽悠了，才来接这个烂摊子。
“新老板……”吴迪犹豫着开口，“咱们厂里的设备都是老款的，现在查得严，没有新设备，很难接合规订单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方宇打断他，语气平静，“这些我自有安排。”
换设备可是花销巨大，要是真全部换，恐怕得下一批系统资金。
张军和吴迪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。这个人虽然年轻，但是却极其自信，张军忍不住又打量起方宇，见他正低头跟唐婉说着什么，侧脸在阳光下透着股认真劲儿，不像开玩笑的样子。
“唐律师，”方宇忽然转头，“资质办理的事，得麻烦你多费心。”
唐婉回过神，收起手机：“我下午就去跑审批。”她看着方宇，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怀疑有点可笑。这人或许不是富二代，也不是脑子有问题，只是……活得太实在了点。
厂子里的员工也十分高兴不管怎么说，工资到手了，厂子也有人接了，总比关门强。他瞥了眼远处蹦蹦跳跳离开的王成，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的新老板，忽然觉得，这破厂子或许真能喘口气了。
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，这个年轻人真的能管理好公司吗。
吴迪心中忍不住泛起嘀咕，不过工资的事情算是弄清了。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。
而王成把一叠钥匙往方宇手里一塞，像是甩掉了什么烫手的东西，转身就往路口跑，背影慌得像被狗追，连吴迪喊他拿遗漏的水杯都没回头。
方宇捏着那串沉甸甸的钥匙，金属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漫上来，倒让他心里踏实了几分。
他知道这王成把他当成了冤大头，但是他不在乎，只要能亏钱，怎么样都无所谓。
“都围在这儿干啥？”吴迪拍了拍手，声音穿过嘈杂的议论声，“没听见新老板说的？工资马上就发，大家先回车间等着，一会儿通知你们。”
工人们面面相觑，有人已经挪动脚步，抱着“先看看再说”的心思往车间走。赵姐把孙子往怀里紧了紧，小声跟李婶嘀咕：“真能发下来？别又是哄咱们的……”李婶没说话，只是攥着刚从银行回来的工资条，指节泛白。
人群渐渐散去，院子里只剩下张军还站在原地，脚边的扳手被踢得翻了个身。他盯着方宇，眼神里的警惕像没卸下的防备。
“老张，走了啊。”吴迪走过去拍他肩膀，“新老板不像说话不算数的人。”
张军没动，脖子梗着：“我不走。”他抬眼看向方宇，声音又硬又直，“我想知道，具体什么时候发工资？是今天下午，还是明天？是转到卡里，还是现金？”
吴迪皱了皱眉：“老张，你这是干啥？”
“我干啥？我是怕了！”张军忽然提高了音量，震得院墙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，“我在这行干了八年，见过的老板多了！今天说‘下周发’，明天说‘再等等’，画的饼比磨盘还大，最后卷着钱跑路的还少吗？”
方宇望着张军涨红的脸，语气轻快却笃定：“现在就发，就从你开始。”
张军彻底懵了，嘴巴半张着，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。他刚才那番话，本是想逼对方给个准信，压根没指望能当场拿到钱，尤其是在这厂子刚易主的节骨眼上。
方宇却没给他愣神的功夫，掏出手机点开转账界面：“张军是吧。”
张军一愣，看着方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。指尖刚从“确认”键上移开，张军的手机就“叮”地响了一声——是银行到账的提示音。
他哆嗦着点开短信，数字赫然跳出来：16000元。
“这……这怎么这么多？”张军结结巴巴地问，声音都劈了，“我两个月工资也就一万二……”
“从今天起，每个人每月涨两千。”方宇收起手机，阳光落在他脸上，笑得敞亮，“这多出的四千，是这个月的新工资，提前发。以后每个月一号发薪，绝不拖欠。”
张军盯着手机屏幕，那串数字像团火，烫得他眼眶发酸。他干了这么多年，换过三家厂子，老板们开会时说得比唱的还好听，可真能涨工资、还提前发的，这是头一个。
眼泪没出息地涌上来，糊得他看不清方宇的脸，只能一个劲点头，嘴里“哎哎”地应着
“下一位是谁？”方宇朝车间方向扬了扬下巴。
张军猛地抹了把脸，扯着嗓子喊：“李婶！李婶你快来！发工资了！”
正在车间角落收拾布料的李婶探出头，一脸疑惑：“真发啊？”
“真发！新老板说话算数！”张军把手机往她眼前凑，“你看，我的都到账了，还涨了工资！”
李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，快步跑过来。方宇接过她的身份证，核对完信息，麻利地转了账。老太太看着手机短信，手拍着大腿直乐：“哎哟，真是钱！比以前还多了！”
张军忽然想起什么，扭头往车间外跑：“我去叫其他人！刚才走的那些，说好了让我通知的！”他跑出去没两步，又回头喊，“方总，我这就去！保证把所有人都叫回来！”
方宇笑着摆手，又冲车间里喊：“还有谁没领？过来登记一下。”
刚才半信半疑离开的工人，被张军连拉带拽地赶回院子，一个个脸上又惊又喜。赵姐抱着孙子挤到前面，看着李婶手机里的转账记录，眼圈红了：“这下好了，我儿子的学费有着落了……”
张军跑前跑后，帮着核对名单，嗓门比平时亮了八度。阳光穿过厂房的窗户，照在一张张激动的脸上，连墙角那台旧缝纫机，仿佛都比刚才精神了些。
时间缓缓流逝，随着最后一个人的工资发完，方宇疲惫的靠在椅子上，一动不动。本来以为当老板很好，没想到竟然这么累人。
但是结果也是十分满意的随着两个月的工资发完，又花了二十多万，加上买厂子的钱，以及给唐婉的律师费，实际剩下的钱已经没有多少了。
方宇不由的感叹，这一百万真不经花啊，三下五除二就花的差不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