滨河工业区深处的死寂被尖锐的警笛声粗暴撕裂。红蓝光芒旋转，将锈蚀的钢铁丛林映照得光怪陆离。卫武司的车辆、特种战术单元、以及那两辆没有标识的银色悬浮车再次出现在现场，封锁线拉得比银行那次更远、更严密。
高城副司长站在化为金属粉末的门洞前，脸色比地上凝结的血浆还要难看。他不需要走进房间，精神力扫过，内部的惨状已清晰映入脑海——嵌墙的壮汉、眉心洞穿的骨干、以及靠着墙根滑倒、死不瞑目的影鼠本人。
还有那个放在控制台上，红得刺眼，与周围血腥破败格格不入的苹果。
“和之前一样…”他身边一名资深现场勘验官声音干涩，“没有能量残留，没有战斗痕迹…就像他们排好队，主动迎接死亡一样。不，甚至更…”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超越理解的抹杀。
“干净。”高城替他说了出来，语气沉重得能坠地，“干净得令人发指。”
他走进房间，避开地上的血泊，目光最终落在那颗苹果上。它被小心地放在证物袋里，却依然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存在感。
“技术部，分析这个苹果，每一个分子结构都不要放过！还有那块手帕！”高城下令，尽管他内心觉得这可能是徒劳。
“长官，龙骧骑的人到了。”一名手下快步过来低声汇报。
高城精神一凛，立刻转身迎了出去。
厂区空地上，不知何时多了一辆线条硬朗、通体漆黑的装甲越野车。车旁站着三个人，没有穿制式军服，而是穿着便于活动的深色作战服，但肩章上一个金色的龙首徽记却昭示着他们非同一般的身份——大夏龙骧骑。
为首者是一名女子，身姿挺拔，齐耳短发，面容冷峻，眼神锐利如鹰隼，周身气息凝练如山岳，赫然是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强者。她身后站着两名男子，一左一右，气息同样沉厚，目光扫视间，带着久经沙场的铁血与审视。
“龙骧骑，东部战区，第七特勤小队，校尉，秦戈。”女子主动亮出一面黑色金属令牌，声音清冷，不带丝毫感情，“现场情况？”
高城立刻敬礼，尽管对方军阶未必比他高，但龙骧骑拥有见官大一级的临机决断权：“报告秦校尉，目标‘影鼠’及其核心骨干共七人，确认全部死亡。死亡时间约在四十五分钟前。手法…与之前两起案件一致，判定为同一人所为，代号…Zero。”
秦戈微微点头，似乎早已料到。她带着两名队员，在高城的引导下，快速查看了现场。她的目光在那扇湮灭的门、嵌墙的尸体以及那个苹果上停留的时间最长。
“果然是他。”秦戈身后一名面容略显粗犷的队员低声说道，语气带着浓浓的忌惮。
“这种行事风格…‘审判’与‘洁癖’…档案记录吻合。”另一名气质更冷静的队员补充道。
秦戈没有说话，她蹲下身，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，轻轻触摸了一下门口那堆金属粉末，又凌空感知了片刻。
“绝对的力量掌控，规则层面的湮灭效果。”她站起身，语气依旧冰冷，但高城能听出一丝极其细微的凝重，“他的实力，比档案记录的…可能更加深不可测了。”
高城心头一紧：“秦校尉，我们接下来…”
“你们的任务不变。”秦戈打断他，“维持江州稳定，封锁消息，尽可能消除恐慌。关于Zero的一切，由龙骧骑直接接管。”
“是！”高城松了口气，同时又感到更大的压力。龙骧骑正式接手，意味着事态已经升级到国家层面。
“他清理的目标很明确，目前都是罪证确凿、恶行累累的罪犯。”秦戈走到窗边，看向外面漆黑的厂区，“但这不代表他是‘正义’的。他的行为本身，就是对现有秩序最大的破坏和挑衅。谁也不知道他的‘标准’何时会变化，或者，是否会有人试图利用他的‘标准’。”
“利用？”高城一愣。
“比如，将仇敌的信息‘送’到他的面前？”秦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，“或者，某些自以为是的蠢货，试图去接触他、研究他、甚至…控制他？”
高城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。他确实听说过一些隐秘的传闻，某些顶尖实验室或疯狂组织，对Zero这种超越常理的存在有着病态的痴迷。
“通知所有知情部门和个人，最高警告：禁止任何形式的主动接触、试探、观测、挑衅行为。违令者，后果自负。”秦戈的命令斩钉截铁。
“是！”
秦戈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证物袋里的苹果，眼神深邃。
“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宣告他的回归，或者说…他的存在。”她轻声自语，随即转身，“走吧，将情况上报指挥部。江州的水，要开始浑了。”
黑色的龙骧骑越野车无声无息地启动，如同幽灵般驶离了废弃厂区。
高城站在原地，夜风吹过，让他感到一阵寒意。龙骧骑的出现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，反而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，那个名为“Zero”的男人，究竟是一个何等恐怖的旋涡中心。
他抬头望向城市中心的方向，那里灯火辉煌。
“普通市民…”他喃喃自语，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至极的笑容。
与此同时，城市某个顶级私人俱乐部的密室内。
几个衣着华贵、气度不凡的男人正在密谈。他们的表情没有了往日的从容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疑和躁动。
“影鼠…没了。”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沉声道，“连同他的核心班底，被连根拔起。就在他的老巢里。”
“又是那个神秘人？”另一个脑满肠肥的富豪擦着额头的汗，“先是雷鬼，然后是鬣狗帮的几个小喽啰，现在是影鼠…他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“清理垃圾？”一个面色阴鸷的老者冷哼一声，“谁知道呢。但这种不按规矩出牌的家伙，是最危险的。谁知道他下一站会盯上谁？”
“我收到风声，龙骧骑的人已经到江州了。”金丝眼镜男压低了声音，“但看起来，他们似乎不打算，或者…没能力立刻制止那个人。”
密室内的气氛更加凝重。连龙骧骑都显得谨慎，这背后的含义让他们不寒而栗。
“我们手底下那些‘生意’…最近都给我停掉！所有不干净的首尾，全部处理干净！”阴鸷老者果断下令，“在这个煞星离开江州，或者被解决掉之前，谁都别轻举妄动！”
“同意！”
“没问题！”
财富和权力让他们站在了城市的顶端，但未知的、能无视规则的力量，却能轻易将他们打落尘埃。这一刻，这些大人物们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惧。
楚昼回到了公寓。
他洗了个澡，冲掉身上从废弃区带来的淡淡铁锈味和尘埃，虽然实际上那些东西并未沾染到他身上。
他打开电视，晚间新闻正在播放。
“…本台消息，近日我市治安部门连续出击，成功破获多起重大恶性案件，严厉打击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…有关部门提醒市民，夜间尽量减少前往偏僻区域…”
新闻画面里是打了马赛克的现场和一些象征性的抓捕镜头（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素材），主持人用振奋的语气报道着“辉煌战果”。
楚昼坐在沙发上，安静地看着，手里拿着一个刚洗好的新苹果。
新闻里没有提到银行劫案，没有提到鬣狗帮，更没有提到影鼠。一切仿佛从未发生。
他咬了一口苹果，清脆香甜。
对于新闻的报道，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既无嘲讽，也无认同，仿佛看的只是一段与己无关的故事。
吃完苹果，他关掉电视。
房间陷入黑暗和寂静。
他走到窗边，俯瞰着这座不夜城。霓虹闪烁，车灯流淌，构成一幅繁华璀璨的画卷。
但在他的眼中，或许这座城市的光鲜外表之下，那些蠕动的黑暗，那些滋生的污秽，如同画布上的霉斑，清晰可见。
楚昼的回归，就像一枚投入沼泽的石子，或许未能立刻让沼泽变得清澈，却已经惊起了底层的沉渣，让隐藏的毒虫开始不安地蠕动。
“才刚刚开始。”他轻声说道，语气平静无波。
夜色渐深，城市依旧喧嚣，但某些角落的规则，已经因他而悄然改变。
（第六章 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