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德化被太后勒令于司礼监值房“反省”，虽未被撤职查办，但明眼人都看得出，这位权倾内廷的大珰已然失势，头顶的悬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。宫中的风向，悄然转变。往日里巴结司礼监的大小太监，如今路过乾清宫时，腰杆都不自觉地弯得更低几分。
林枫乐得清静。他深知扳倒王德化非一日之功，此次借太后之手削其羽翼、挫其锋芒，已是意外之喜。当前要务，乃是夯实根基。
训练场的冷却图标再次幽幽亮起，散发着诱人的光泽。
“工部……将作监……”林枫的手指在虚空轻点，仿佛划过一份无形的名单。燧发枪的突破让他看到了技术革新的巨大潜力，但胡良辅等人终究是野路子，缺乏体系支撑，难以实现大规模、标准化的生产。他需要能在军工体系内说话、做事的人。
忠诚度视野扫过朝堂，工部官员大多碌碌平庸，忠诚度在40-60间徘徊，且多与各方势力有所勾连。将作监更是被视作清水衙门，官员多是勋贵子弟挂职，尸位素餐。
“看来，又得朕亲自‘培养’一个了。”林枫叹了口气，目光最终锁定在一个名字上——徐光启。
【徐光启，东阁大学士，太子少保，帝师，忠诚度：79（敬佩，知遇，忧国）】。
近八十的忠诚度，已是难得的高值。且徐光启本就精通火器、农学、历法，甚至与西洋传教士交往甚密，思想开阔，是接受系统灌输的最佳人选。更重要的是，他身居高位，有足够的威望和权力去推动技术变革。
是日讲学，内容乃是《泰西水法》。徐光启正讲到兴处，却见小皇帝似乎有些精神不济，单手支颐，眼睑低垂。
“陛下可是龙体欠安？”徐光启关切地问道。
林枫揉了揉额角，略显疲惫道：“许是昨夜贪看先生所赠《农政全书》，睡得晚了些。先生所述泰西奇器，巧夺天工，朕听得入神，只是这水力之力学原理，甚为精妙，一时难以尽解……”
徐光启闻言，不但不恼，反而倍感欣慰：“陛下勤学至此，实乃万民之福！这力学原理，确需静心揣摩。陛下若乏了，不若稍歇片刻？”
“无妨，”林枫摆摆手，顺势道，“朕只是有些细节想私下请教先生，不知先生可否移步暖阁？”
“臣荣幸之至。”徐光启不疑有他，欣然应允。
二人步入暖阁，小柱子奉上香茗后便悄然退下，带上了门。暖阁内只剩君臣二人。
“先生请看此图。”林枫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的图纸，上面画的却不是什么水力机械，而是一个结构复杂、带有活塞和阀门的金属构件草图。
徐光启接过一看，先是疑惑，旋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：“陛下，此物……此物精妙绝伦！似是……似是利用水火之气之力？这密封、这联动……远超臣所见任何水法火器！此图从何而来？”
林枫微微一笑，并未直接回答，只是道：“先生觉得，若以此为核心，辅以锅炉、传动，可否造出无需人力畜力，自行运转，力大无穷之机？”
徐光启捧着图纸的手微微颤抖，作为一名顶尖的科学家，他瞬间意识到了这草图所蕴含的革命性潜力！这绝非当今世上任何已知的技术！
“陛下！此乃……此乃天工开物之奇思啊！”他激动得声音发颤，“若真能制成，用以提水、鼓风、甚至驱动舟车，其功堪比神农、鲁班！只是……其中原理、铸造之法、材料要求，必然极高……”
就在他全神贯注于图纸，心神激荡，毫无防备之际，林枫悄然发动了系统。
“先生且放松心神，朕或有一法，可助先生理解此物奥妙……”
徐光启只觉天子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，眼前景象微微模糊，暖阁的布置似乎扭曲了一下，下一刻，他发现自己竟身处一片混沌虚无之中，唯有对面的小皇帝周身笼罩着淡淡的金色光晕，威严如神。
“此地乃朕偶得之秘境，时光凝滞，思绪却可畅游万载。”林枫的声音仿佛直接响在他的脑海，“先生乃国之干城，朕今日便助先生，贯通格物致知之道！”
刹那间，远超这个时代的基础物理学、化学、材料学、机械原理、甚至最原始的蒸汽机理论……浩如烟海的知识洪流，伴随着绝对忠诚的烙印，汹涌地涌入徐光启的意识。
痛苦、震撼、明悟、狂喜……种种情绪在徐光启脸上交织。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贪婪的海绵，疯狂吸收着这些闻所未闻却又逻辑严密的“天启”。许多困扰他多年的技术难题，此刻竟豁然开朗！那草图上的怪异机构，其原理、计算、甚至可能的制造工艺，都变得清晰可见！
不知过了多久，训练结束。
徐光启猛地睁开眼，发现自己仍在暖阁之中，手中的香茗尚温，对面的小皇帝正含笑看着自己，仿佛刚才那漫长的神异经历只是一瞬幻觉。
但他脑中多出的庞杂知识，以及内心深处对眼前少年天子那无法言喻、近乎本能的敬畏与忠诚，清晰地告诉他，一切都是真实的！
loyalty度瞬间飙升至100%，死死锁住！
噗通！
徐光启猛地跪倒在地，老泪纵横，声音因激动而嘶哑：“陛下！陛下真乃天降圣主！授臣以天工之术！臣……臣徐光启，愿为陛下，为大明，鞠躬尽瘁，死而后已！”他此刻终于明白，皇帝那些超乎常人的见解从何而来。这是真龙天子，得天之授啊！
林枫上前扶起他：“先生请起。此间之事，乃天机，不可为外人道也。”
“臣明白！臣明白！”徐光启连连点头，激动难抑。
“如今有一事，需先生暗中操持。”林枫低声道，“朕已得可靠之法，可造新式火铳，名曰‘燧发枪’，击发迅捷，不惧风雨，远胜现用火绳枪。然其打造颇费工时，需精铁良匠。朕欲请先生以督办军器、改良火器为名，暗中整合工部军器局、兵仗局及将作监之资源，遴选可靠工匠，建立新坊，秘密试产。所需钱粮，朕会从内帑设法支应。”
说着，他又将胡良辅那个秘密作坊的位置和联络方式告知徐光启。
徐光启此刻信心爆棚，脑中充满了新学的知识，正愁无处施展，闻言立刻拍板：“陛下放心！此事关乎军国大事，臣必竭尽全力！工部侍郎王徵，亦精通器械，与臣相交莫逆，或可引为奥援！” loyalty度视野下，【王徵，工部侍郎，忠诚度：68（务实，好奇，稍显固执）】，确是可拉拢之人。
“准。先生可便宜行事，务必谨慎。”林枫点头。有徐光启这位大佬出面主持，军工体系的革新，总算迈出了关键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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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日后，京营风波再起。
都察院御史杨涟，联合几位清流同僚，再次于朝会上发难，此次矛头直指神机营提督太监杜勋！
杨涟手持多方搜集来的证据（其中大部分由孙传庭通过李铭秘密提供），慷慨陈词，历数杜勋十大罪状：贪墨军饷、倒卖军械、纵容空额、操练废弛、欺压将士、勾结奸商……条条触目惊心，证据确凿！
朝堂哗然。
兵部尚书脸色惨白，支吾难言。司礼监来的代表（王德化被软禁，由秉笔太监暂代）试图辩解，却被杨涟引经据典，驳得哑口无言。
珠帘之后，张太后的脸色极其难看。京营糜烂至此，她颜面何存？尤其联想到刚刚发生的刘永诚贪墨案，她对内廷这些蛀虫更是深恶痛绝。
“杜勋！”太后声音冰冷，“杨御史所奏，可是实情？”
杜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，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：“娘娘明鉴！奴婢冤枉！这……这都是孙传庭！是孙传庭勾结外人，陷害奴婢啊！”情急之下，他竟口不择言，试图将水搅浑。
一直沉默站在武官队列中的孙传庭，此刻出列，沉稳行礼，声音洪亮：“太后娘娘，陛下，臣孙传庭，愿与杜公公当面对质！神机营兵员名册、粮饷记录、军械账簿俱在，一查便知！臣亦有人证物证，可证明杜公公所言句句为虚！”
他经过系统训练，气质沉稳，言语条理清晰，与惊慌失措的杜勋形成鲜明对比。
林枫适时地在帘后开口，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愤怒和失望：“杜勋，朕与你何仇何怨，你要如此败坏朕的亲军？杨御史、孙卿家所言若为虚，你可敢让骆思恭当堂查验？”
杜勋听到“骆思恭”三个字，想起刘永诚的下场，顿时瘫软在地，屎尿齐流，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。
其状丑态百出，答案不言自明。
“够了！”张太后厌恶地皱紧眉头，“杜勋革去所有职司，锁拿诏狱，严查其罪！神机营提督一职……”她沉吟片刻，目光扫过众人。
林枫轻声道：“母后，孙卿家勇于任事，精通火器，此次揭露营弊，功不可没。可否令其暂代提督，整顿营务？”
太后看了珠帘后的小皇帝一眼，点了点头：“准。着孙传庭暂代神机营提督太监一职，务必给哀家整出个样子来！”
“臣，谢太后娘娘、陛下天恩！必肝脑涂地，以报圣恩！”孙传庭压下心中激动，跪地领旨。 loyalty度100%的他，心中唯有对陛下的无限忠诚。
朝臣们面面相觑，心中震动。小皇帝竟然真的趁机拿下了神机营！虽然只是“暂代”，但谁都知道，孙传庭一旦上去，有皇帝支持，杜勋又倒了，这位置基本就稳了。陛下虽然年幼，这手腕……不容小觑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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退朝后，孙传庭雷厉风行，拿着太后和皇帝的旨意，立刻重返神机营。
早已得到消息、被孙传庭暗中联络好的军官们立刻行动起来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，控制了杜勋的几个心腹党羽，迅速接管了各要害部门。
孙传庭做的第一件事，便是宣布补发之前被杜勋克扣的所有军饷！消息传出，营中底层士卒欢声雷动，对这位新提督的拥护之心瞬间达到顶点。
第二件事，便是依据林枫的指示和系统灌输的现代军事管理知识，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：重新登记兵员，清退空额；严格操练章程，突出火器射击训练；改善伙食，修缮营房；设立军纪督察队，严惩扰民行为……
一系列组合拳下来，神机营的风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好转。虽然距离强军还差得远，但至少有了脱胎换骨的迹象。
林枫通过孙传庭的密报得知进展，心中稍安。掌握京营，尤其是这支未来将优先换装新式火器的神机营，意义重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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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过了几日，徐光启那边也传来好消息。
他以帝师和东阁大学士的身份，联合工部侍郎王徵（经过徐光启私下“点拨”，王徵惊为天人，忠诚度飙升到85），上奏朝廷，言及边关不宁，火器乃守国利器，当前军中所用火绳枪弊端甚多，请旨整顿军器制造，研发新铳，并请求调拨钱粮，于京郊设立“军器研发司”，专司此事。
奏折写得有理有据，还引用了不少西洋火器的例子，让人难以反驳。
张太后正值对内廷贪腐、京营糜烂极度不满之时，见到徐光启这等重臣主动关心武备，自然大力支持，几乎照准所有请求，并特意从内帑拨了一笔款子（林枫让李铭暗中运作的结果），以示鼓励。
徐光启和王徵迅速行动起来，以工部公文，调集了一批可靠的工匠，并秘密将胡良辅和他的几个核心徒弟纳入其中，授予“匠师”头衔。那个秘密作坊的技术和经验，开始向官方体系渗透。
林枫特意让赵铁柱从李铭清查内帑追回的赃款中，拨出五千两白银，通过孙胜之手，秘密送入研发司，作为“特别研发经费”，由徐光启亲自掌握，用于奖励有功工匠和采购特殊材料。
有了资金、政策、人才和技术方向，大明这架老旧而庞大的战争机器，其最核心的“兵器制造”部门，终于开始了一丝微不可察，却至关重要的转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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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，林枫并未被暂时的顺利冲昏头脑。
他知道，王德化虽被软禁，但其多年经营，党羽遍布内廷外朝，绝不会坐以待毙。杜勋倒台，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。
这日夜间，赵铁柱带来了一份紧急密报。
“陛下，臣手下的人发现，王德化的干儿子，御马监太监李永祚（曹吉祥死后上台的王德化亲信），近日频繁出入京城几家大粮商和镖行的后院。而且，京营几位原本依附杜勋的将领，家中也有生面孔出入，形迹可疑。”
“粮商？镖行？”林枫眉头紧锁，“他们想干什么？囤积居奇？还是……想打军粮的主意？”
京营十数万大军，每日人吃马嚼，消耗的粮草是一个天文数字。一旦粮草出现问题，极易引发营啸，后果不堪设想！
“给孙传庭传密令，让他暗中加强粮仓守卫，仔细核查每日入库粮草，若有异常，立刻来报！同时，让他留意营中是否有异常调动，特别是那些杜勋的旧部！”
“是！”赵铁柱领命欲走。
“等等！”林枫叫住他，眼中寒光一闪，“让李铭加快速度，给朕狠狠查！特别是御马监和京营相关的账目！朕要知道，他们到底贪墨了多少，又准备用这些钱来做什么！”
“奴才明白！”
赵铁柱退下后，林枫独自坐在灯下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。
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王德化的反击，恐怕不会是小打小闹。这一次，他们瞄准的或许是京营的稳定，甚至是……兵变？
林枫深吸一口气，意识沉入系统空间。危险地图上，代表司礼监值房的那个深灰色光点依旧黯淡，但其周围，数个代表着中低忠诚甚至敌对的红点，正频繁移动，彼此勾连，隐隐形成一张危险的网。
“想玩大的？”林枫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，“那就看看，是你们的阴谋快，还是朕的刀快！”
他的目光，再次投向训练场冷却图标旁的另一个选项——那需要消耗大量帝王点数，他一直舍不得动用的“系统物资兑换列表”。
或许，是时候给某些人，准备一点“惊喜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