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安帝即位之初,邓太后临朝听政,朝堂之上虽有波澜,却因邓太后的审慎而未起大的动荡。林家依旧保持着低调,林嵩已将家主之位正式传给林峦,自己则退居幕后,每日与孙辈们讲述家族往事,教导他们辨认五谷、查看墒情。
林峦接管家族事务后,延续了“守本拓新”的策略。齐郡的农桑愈发兴旺,新改良的织布机让“齐纹锦”声名远播,连西域的商队都慕名而来,用宝石和香料换取这种色泽艳丽、质地轻薄的织物。
“叔父,洛阳传来消息,邓骘大将军想请我们承办皇家的冬衣织造。”林岫从兰台回来,带来了新的消息。林岫如今已是兰台的骨干,负责整理各地呈送的舆图和农书,与朝中官员多有往来。
林峦正在查看新收的棉花,闻言抬头:“皇家订单利润丰厚,但也容易惹人眼红,邓将军有没有说什么附加条件?”
“他希望我们能将织锦的秘方献给太后。”林岫答道,“还说,若能献上秘方,可保林家世代免税。”
林峦沉吟片刻,摇了摇头:“秘方是祖辈传下来的吃饭家伙,不能献。但冬衣可以承办,用料和工钱按市价算,一分不多,一分不少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你回洛阳时,带十匹最好的齐纹锦给邓太后,就说是齐郡百姓感念太后体恤民生,特意献上的,不提秘方之事。”
林岫有些担心:“这样会不会得罪邓将军?”
“邓太后是个明白人,”林峦自信道,“她知道强取豪夺失民心,不会因这点小事为难我们。至于邓骘,他虽为外戚,却不算贪婪,咱们按规矩办事,他挑不出错来。”
果然,邓太后收到齐纹锦后,十分喜爱,特意下旨嘉奖林家“勤勉务实,心系百姓”,赏赐了不少丝绸和书籍,对秘方之事只字未提。邓骘虽有些不快,但见太后没有表态,也不好再说什么。
然而,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。汉安帝逐渐长大,对邓太后专权日益不满,身边开始聚集一些对邓氏不满的宦官和大臣,暗中谋划着夺回权力。
“洛阳的气氛有些不对了。”林砚从洛阳来信,语气带着忧虑,“陛下身边的中常侍李闰、江京最近十分活跃,常在陛下面前说邓氏的坏话,还拉拢了一些宗室子弟,似乎在酝酿什么。”
林峦看着信,眉头微蹙。他知道,外戚与皇权的矛盾迟早会爆发,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。“让叔父在兰台多留意陛下和邓氏的动向,不要轻易表态。”林峦对林岫说,“咱们的商队最近少去洛阳,多往江南和岭南走,避开这趟浑水。”
不久后,邓太后病逝。消息传到齐郡,林峦知道,风暴要来了。
果然,邓太后刚下葬,汉安帝便在李闰、江京等宦官的怂恿下,下诏清算邓氏一族,将邓骘等人贬斥到郡国,随后又逼其自杀。一时间,洛阳城内血雨腥风,不少曾依附邓氏的大臣都受到牵连。
“叔父没事吧?”林峦十分担心林砚的安危,毕竟林砚在兰台多年,与邓氏麾下的官员多有往来。
几日后,林砚的回信到了,字迹有些潦草,显然是仓促写就:“幸免于难,已辞去兰台之职,回齐郡避祸。洛阳太乱,宦官当道,宗室争权,短期内不可靠近。”
林砚回到齐郡时,形容憔悴,见到林峦的第一句话便是:“宦官掌权,比外戚更难缠。他们只知敛财,不顾百姓死活,洛阳的粮价已经开始涨了。”
林峦连忙让人将林砚安置好,又下令关闭通往洛阳的商路,加大对江南的粮食采购,囤积起来以备不时之需。“看来,又要过几年紧日子了。”林峦对家人说。
果不其然,汉安帝宠信宦官,朝政日益腐败,地方上灾害频发,流民四起。齐郡虽因提前准备而未受太大影响,但周边郡县的流民却源源不断地涌向齐郡,给当地的治安和粮食供应带来了巨大压力。
“父亲,城外的流民快容不下了,要不要关闭城门?”林峦的长子林岳问道。林岳刚满十八岁,血气方刚,见流民越来越多,有些担心会出乱子。
林峦看着城外搭建的临时棚屋,摇了摇头:“不能关。他们也是百姓,只是活不下去了才来投奔。”他沉吟道,“把仓库里的陈粮拿出来,熬成粥赈济他们,再挑选一些身强力壮的,安排去开垦荒地,给他们种子和农具,让他们自己种粮。”
林嵩拄着拐杖,站在城楼上,看着儿子有条不紊地安排赈济事宜,浑浊的眼睛里露出欣慰之色:“好小子,有你祖父当年的样子。记住,百姓才是咱们林家的根,把根护好了,再大的风雨也不怕。”
林峦点点头,望着城外热火朝天的开垦景象,心中默默道:是啊,只要百姓还在,土地还在,林家的传承就不会断。无论洛阳城里是外戚当权还是宦官乱政,守住齐郡这方水土,让百姓有饭吃、有衣穿,才是最重要的事。
夜幕降临,齐郡的灯火次第亮起,映照着流民们脸上重新燃起的希望。林峦站在城楼上,手中紧握着那枚传家玉佩,玉佩的温润仿佛能抚平心中的焦虑。他知道,前路依旧坎坷,但只要守住这份初心,林家便能在历史的浪潮中,继续稳稳地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