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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生为几何

作者:纸上拾荒客

字数:301468字

2025-10-04 08:18:20 连载

简介

长生为几何》是由作者“纸上拾荒客 ”创作编写的一本连载东方仙侠类型小说,方寒是这本小说的主角,这本书已更新301468字。

长生为几何小说章节免费试读

黑水镇客栈的后院,月色冰冷如霜。

夜幕压得极低,仿佛随时会塌下来。天上悬着一轮残月,月光惨白,照在后院的青石板上,泛出一层死气沉沉的灰白。四周静得诡异,连虫鸣都没有,只有夜风吹过破旧的院墙,发出呜呜的哀鸣。

方寒盘膝坐在枯井旁,手中握着那本从玉佩中浮现的《拙拳谱》。纸页已经泛黄,边角卷曲,字迹却清晰如昨,像是母亲刚写下时的模样。他低着头,月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,让那双眼睛看起来格外深邃,又格外疲惫。

“拙守式…以身为釜,以血为引,承万击而不倒…”

他默念着口诀,声音低沉沙哑。体内混沌之力开始流动,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——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经脉中穿梭,每一次流转都伴随着刀割般的痛楚。针尖刺破经脉内壁,带起一阵阵撕裂感,从丹田蔓延到四肢百骸,痛得他浑身都在颤抖。

方寒咬紧牙关,牙齿咯吱作响,任由冷汗顺着额角滑落,滴在手中的拳谱上,晕开一片水渍。

十天前与血牙狼群的战斗中,他激活反噬体,吞噬了大量妖力。那些妖力虽然被玉佩引导淤积在体内,但并未完全炼化,就像一团团狂暴的火焰,在经脉中横冲直撞。如今修炼拙拳,那些淤积的妖力开始暴动,让体内的混沌之力变得比以往强大数倍,也更加狂暴难控。

三天前商队遇袭时,他本能地用出了拙守式的皮毛,挡住山贼的攻击。但那只是本能反应,并非真正掌握。现在,他要系统地修炼这门母亲留下的功法。

夜风吹过,井口传来呜咽的声音,像是有人在哭,又像是野兽在嚎。

方寒睁开眼,看向井底。那里一片漆黑,什么也看不见,井口边沿爬满了枯萎的藤蔓,像一只只干枯的手,在月光下张牙舞爪。但他知道,那呜咽声不是来自井底,而是来自他体内——反噬体在躁动,像一头被锁链束缚的野兽,在笼中疯狂撞击。

“还不是时候…”他低声说,按住胸口,手掌下能感觉到心脏在剧烈跳动,咚咚咚,像战鼓一样震得胸腔发麻。

体内那股混沌之力越来越强,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野兽,不断撞击着经脉。每一次撞击,方寒都能感到五脏六腑在移位,肺叶被挤压,胃囊被扭曲,骨骼在嘎吱作响,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
但他不能停。

拙拳谱上说得很清楚:第一次修炼拙守式,必须让混沌之力在体内走完一个大周天。若是中途停下,经脉会寸断,轻则重伤,重则死亡。这是一条不归路,一旦踏上,就只能走到底。

“母亲,我能做到…”方寒闭上眼,眼皮沉重如铅,继续引导混沌之力流转。

一圈。

两圈。

三圈。

每一圈,痛楚都在加剧。第四圈时,他的指尖开始发麻。第五圈时,手臂开始颤抖。第六圈时,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,贴在身上冰凉刺骨。

到第七圈时,方寒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。

他周围三尺内的空气,开始微微扭曲,像夏日烈阳下的柏油路,泛起一层层肉眼可见的涟漪。地上的青石板出现了细密的裂纹,咔咔作响,井边的枯草迅速枯萎,从绿转黄,从黄转灰,最后化作飞灰,被风一吹,散得无影无踪。连月光照在他身上,都变得黯淡了几分,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光华。

这是反噬体的特性——吞噬三尺内的一切灵气。

但方寒没有注意到,因为体内淤积了大量未炼化的妖力,反噬体的吞噬领域正在失控扩张。那些狂暴的妖力就像火上浇油,让本该稳定在三尺范围的领域开始疯狂膨胀,像被吹胀的气球,随时可能爆裂。

三尺…

五尺…

一丈…

当混沌之力走到第九圈时,异变突然发生。

轰——

方寒体内传来一声闷响,像是什么东西碎裂了,又像是什么枷锁被挣断了。紧接着,一股狂暴的混沌之力从丹田涌出,瞬间冲破了经脉的束缚,在体内肆意奔流,摧枯拉朽,所过之处,经脉寸断,血肉崩裂。

“不好!”方寒猛地睁眼,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,眼中闪过一丝惊恐,想要压制这股力量。

但已经晚了。

反噬体,失控了。

嗡——

以方寒为中心,一道无形的波纹向四周扩散。那波纹看不见,摸不着,却能清晰感觉到——就像一只无形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,要将一切吞入腹中。空气在颤抖,大地在呻吟,连月光都在这股波纹的冲击下,变得支离破碎。

所过之处,草木枯萎。那不是普通的枯萎,而是从根部开始,生机一寸寸被抽离。绿色变成枯黄,枯黄变成灰白,最后化作飞灰,随风飘散。连地上的青苔,都瞬间干裂,像是被烈日暴晒了百年,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,一碰就碎成粉末。

青石板龟裂,裂纹密如蛛网,纵横交错,从方寒脚下蔓延开去,爬满整个院子。石缝中渗出黑色的雾气,那是灵气被吞噬后留下的虚无之息,像幽灵一样在地面盘旋,散发着腐朽的气味,让人作呕。

井水在沸腾,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,像烧开的热水,冒着一串串气泡。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,然后水位开始下降——不是蒸发,而是被吸干。井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,一寸,两寸,三寸…连井底的水藻,都在一息之间枯死,卷曲成一团团黑色的絮状物,漂浮在水面上。

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,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灵韵,只剩下干涸的虚壳。呼吸一口,就像吸入了沙土,干涩得让人窒息,喉咙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,火辣辣地疼。

三丈。

五丈。

七丈。

十丈!

整个客栈后院,瞬间变成了一片死地。院中那棵老槐树,枝叶哗啦啦落下,像下雨一样,铺满一地。光秃秃的树干上裂开无数口子,树皮翻卷,露出里面干枯的树心,像一具具狰狞的骷髅。树根从土里钻出来,扭曲着,挣扎着,像是在求救,最后定格成扭曲的姿态,彻底死去。

方寒跪倒在地,七窍流血。

鲜血从眼角、鼻孔、耳朵、嘴角涌出,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地上,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。血液还没落地,就被吸干,只留下黑色的血痕,像一朵朵诡异的花,在青石板上绽放。

他能感觉到,体内的混沌之力正在疯狂吞噬周围的一切灵气——不仅是天地灵气,连他自己的血肉精气,也在被吞噬。

血管在爆裂,啵啵啵,像鞭炮一样在体内炸开。皮肤下浮起一条条黑色的血线,像是蚯蚓在爬,又像是树根在蔓延,从手臂爬到胸口,从胸口爬到脖颈。那是经脉崩裂的迹象,血液逆流,渗进肌肉,又被混沌之力吸走,留下一道道黑色的印记。

骨骼在断裂,嘎吱嘎吱的声音在体内回荡,像有人在锯木头。肋骨先碎,咔嚓一声,断成两截,刺进肺叶。然后是手臂的桡骨、尺骨,断口参差不齐,像被咬断的树枝。最后是脊椎,一节一节,从下往上,依次碎裂。每一声断裂,都伴随着钻心的剧痛,痛到方寒几乎昏厥,眼前一阵阵发黑。

“停下…停下!”他咬碎了牙齿,满嘴血腥味,鲜血顺着嘴角流下,滴在地上,瞬间被吸干,只留下黑色的血痕。

但混沌之力根本不受控制,反而越来越强,像脱缰的野马,在体内横冲直撞。

方寒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,瞳孔骤然收缩,眼中闪过极度的恐惧。

他的皮肤开始龟裂,裂纹从指尖蔓延,沿着手背,爬上手臂,像干涸的河床,纵横交错。裂缝越来越深,一毫米,一厘米,两厘米…露出下面的血肉,鲜红的,还在跳动的血肉。血肉又继续龟裂,像撕裂的布帛,露出森森白骨,骨头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,像瓷器一样,随时可能碎掉。

但更可怕的是,那些裂缝中,涌出黑色的雾气。那雾气冰冷刺骨,散发着死亡的气息,在空中盘旋,凝聚成一团团黑色的漩涡。那是混沌之力实质化的表现,也是反噬体彻底失控的征兆。

他在变成怪物。

不,不仅仅是变成怪物——他在变成那种存在于传说中的”灵气黑洞”,吞噬一切生机,毁灭一切生灵的禁忌之物。

就像当年测灵日那天,母亲说的那样——反噬体有三条路,第一条就是吞噬成魔,失去人性,最终成为天地不容的怪物。

方寒脑海中闪过母亲临终时的画面。

雪地,寒风,母亲倒在血泊中。她的脸苍白如纸,嘴角溢出鲜血,在雪地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。她伸出手,想要抓住他,但手指在半空中颤抖着,最终无力地垂下。她的眼中满是担忧,还有深深的不舍:”寒儿…千万别走第一条路…吞噬成魔…你会…失去一切…失去你自己…”

“我不要…我不要成为怪物…”方寒嘶吼着,声音撕裂喉咙,带着绝望和痛苦,想要压制反噬体。

他双手抱头,指甲扣进头皮,用力,用力,直到头皮被抓破,鲜血顺着额角流下,流进眼睛里,染红了视线。他咬紧牙关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用尽全身力气去压制体内的混沌之力。

但那股力量太强了,强到他根本无法抵抗。

就像一只蚂蚁,妄图阻止山崩。

就像一滴水,妄图熄灭烈火。

体内的混沌之力还在增强,吞噬领域还在扩张。十丈之外的客栈墙壁,开始出现裂纹,从墙角蔓延到墙顶,蛛网般密布。屋顶的瓦片哗啦啦滑落,砸在地上,碎成粉末,扬起一阵灰尘。

再这样下去,整座客栈都会被吞噬,里面的人,一个也活不了。

苏明就住在客栈二楼。

那个给了他馒头的少年,那个说”哥们儿,背靠背,才能走得更远”的兄弟。

方寒绝望了。

他想起了测灵日那天,村民们看他的眼神——恐惧,憎恨,厌恶,还有深深的排斥,像看一个怪物,一个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。

他想起了母亲为了护他,被云执事一掌震飞,吐血不止,倒在雪地里,再也没有起来。

他想起了父亲在雪夜中,一个人面对整个村子的追杀,手中的猎刀砍断了,身上插满了箭矢,却依然站在他身前,只为让他逃生。

“难道…我真的只能成为怪物吗?”

方寒闭上眼,任由泪水滑落,和血混在一起,流进嘴里,咸涩苦涩。

怀里,最后一颗镇灵丹躺在锦囊中,硬硬的,咯得胸口发疼。那是母亲耗尽最后修为炼制的三颗丹药中的最后一颗——前两颗已经在逃亡时用掉了。第一颗是掉进冰河后,体温骤降,反噬体暴走。第二颗是对抗苏家黑衣人时,反噬体再次失控。

但方寒不敢用。

因为用了这最后一颗,他就真的再也没有退路了。没有了镇灵丹,下一次失控,就是真正的死亡。

他的手按在胸口,能感觉到锦囊的轮廓,还有里面那颗圆圆的丹药。只要取出来,吞下去,就能压制反噬体,就能活下来。

但那之后呢?

下一次失控怎么办?

再下一次呢?

他会不会有一天,真的走上第一条路,吞噬成魔,失去一切?

就在这时,一道声音响起,清冷,却带着一丝温柔。

“还没到放弃的时候。”

一道身影出现在后院门口,白衣如雪,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。

“又是反噬体失控…”

声音清冷,却带着一丝无奈,还有一丝…悲伤。那悲伤很淡,淡到几乎听不出来,但却真实存在,像一根细针,扎在心上。

方寒艰难地抬起头,透过血雾,透过模糊的视线,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站在十丈外。月光照在她身上,像是镀了一层霜,清冷而孤独。她的衣摆在风中轻轻飘动,发丝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,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尊冰雕,美丽,却遥不可及。

林婉儿。

青云宗内门天才,筑基境修士,林家大小姐。

她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,就像一尊冰雕。但方寒能看到,她的衣摆在颤抖,不是因为风,而是因为——她也在被吞噬。

即便站在十丈外,林婉儿也能感觉到灵气正在被疯狂吞噬。她体内的灵力,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,从丹田流向经脉,从经脉流向体外,像决堤的洪水,止不住,拦不住,最后被方寒的反噬领域吞噬殆尽。

她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,嘴唇失去血色,变成青紫,额头渗出冷汗,汗珠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地上。她的呼吸变得急促,胸口剧烈起伏,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风箱,艰难而沉重。

“你…快走…”方寒咬牙说,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,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,”我控制不住…会伤到你…快走!”

林婉儿没有动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
她的眼神很复杂——有恐惧,瞳孔在微微颤抖;有犹豫,眼睛在闪烁不定;但更多的是…坚定,一种不顾一切的坚定。

“我哥哥当年失控的时候,也是这样。”林婉儿轻声说,声音在颤抖,像琴弦一样,绷得太紧,随时可能断掉,”他跪在地上,满身是血,求我离开,说他控制不住,会伤到我。”

“但我没走。”

“我抱着他,告诉他,我不怕。”

“然后,他哭了。他说,婉儿,对不起…对不起…”

林婉儿说到这里,深吸一口气,胸口剧烈起伏,然后迈步向前。

“你疯了!”方寒惊恐地喊,瞳孔骤然放大,眼中闪过极度的恐惧,”别过来!会死的!真的会死的!”

但林婉儿没有停。

她一步一步向前走,脚步很稳,但每走一步,脸色就更苍白一分,身形就更晃荡一分。她的衣摆在颤抖,手指在颤抖,连睫毛都在颤抖,但她的眼神,却无比坚定。

八丈。

七丈。

六丈。

五丈!

当她踏入五丈范围时,身体猛地一震,像被重锤击中,差点跌倒。她踉跄了一下,伸手扶住墙壁,指甲抠进墙缝,才勉强稳住身形。她体内的灵力开始疯狂流失,就像决堤的水库,根本止不住。丹田在抽空,经脉在干涸,五脏六腑都在抽搐,痛得她几乎要昏过去。

“我说过,我哥哥也是反噬体。”林婉儿咬着牙说,声音已经虚弱到几乎听不见,像蚊子叫一样,”所以我知道…怎么压制它…”

“我研究过…五年…”

“翻遍了家族古籍…偷偷去藏书阁…被罚了二十次…每次都被打得遍体鳞伤…”

“就是为了这一刻…”

话音落下,她抬起手,手指颤抖得厉害,像风中的树枝,但依然在空中缓缓划动。

每一笔都艰难无比,手指像灌了铅一样沉重,但每一笔都精准无误,像刻在骨子里的记忆,闭着眼睛也能画出来。一道道复杂的符文在空中浮现,发出微弱的白光,像是萤火虫在飞舞,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光痕。

“静心咒…第一式…安神…”

第一道符文落下,化作白光,像流星一样,拖着长长的尾巴,射向方寒眉心。

“第二式…镇魂…”

第二道符文跟随而至,光芒更亮,像小太阳一样。

“第三式…归元…”

第三道符文最后抵达,光芒最盛,像一颗星辰,在夜空中绽放。

三道符文叠加,在空中旋转,融合,化作一朵莲花,洁白无瑕,在方寒眉心缓缓绽放。

嗡——

一道柔和的白光从林婉儿指尖源源不断流出,像水一样,汇入方寒体内。那光芒不刺眼,却温暖,像春日的阳光,融化冰雪,驱散寒冷,又像母亲的手,轻轻拂过,带来久违的温暖。

白光像水一样流淌,顺着经脉游走,所过之处,那股狂暴的混沌之力竟然渐渐平息下来,像被安抚的野兽,慢慢蜷缩起来,不再咆哮,不再挣扎。

方寒睁大了眼睛,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。

他能感觉到,一股温柔的力量正在安抚体内的混沌之力,像母亲的手,轻轻拍着他的背,哄他入睡。不,比母亲的手还要温柔,因为这股力量,是林婉儿用五年时间,用无数次失败,用无数个不眠之夜,用无数次被罚,被打,被质疑,研究出来的。

就是为了救他。

不,就是为了完成对哥哥的承诺——帮那个走通第三条路的人。

十丈的吞噬领域,开始缩小。

九丈。

七丈。

五丈。

三丈。

一丈。

最终,重新回到三尺之内。

那些龟裂的青石板,停止了崩裂。那些枯萎的草木,不再继续枯萎。空气中的粘稠感,渐渐消散。月光重新洒落,照在后院,照在枯井,照在满地的枯草和碎石上。

但林婉儿也到了极限。

她脸色苍白如纸,嘴唇毫无血色,甚至泛起青紫,嘴角渗出血丝,顺着下巴滴落。她的身体摇摇欲坠,像风中的蜡烛,随时可能熄灭。她体内的灵力,已经耗尽了九成,剩下的一成,也在飞速流失,像沙漏一样,一点一点,止不住。

“撑住…”她喃喃自语,声音虚弱得像梦呓,”就快成功了…撑住…不能倒下…哥哥还在看着我…”

最后一道符文落下,像流星坠落,拖着长长的尾巴,射进方寒眉心。

轰——

方寒体内的混沌之力终于被彻底压制,像被锁链束缚的野兽,重新回到丹田,化作一团黑色的漩涡,缓缓旋转,不再暴走。

成功了。

方寒瘫倒在地,大口喘息,胸口剧烈起伏。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,贴在身上,冰凉刺骨。皮肤上布满了血痕,纵横交错,像被刀割过一样,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,惨不忍睹。

但他活下来了。

林婉儿收回手,手指还在颤抖,像抽筋一样,怎么也止不住。她的身形晃了晃,脚下一软,差点跌倒。她伸手扶住井沿,指甲扣进石缝,才勉强站稳,但脸色更加苍白,嘴唇已经完全失去血色。她刚才施展静心咒,消耗了大量灵力,而在方寒的吞噬领域中,这些灵力又被吞噬了大半。

她现在的状态,比方寒好不了多少。

“为什么…”方寒艰难地说,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出来,”为什么要救我…”

林婉儿没有回答,只是走到井边坐下,靠着井沿,仰头看着月亮。

月光照在她脸上,照出她苍白的脸色,还有眼角的泪痕。她的眼神很空洞,像失去了焦距,又像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,那里有她的哥哥,还有她逝去的过往。

沉默了很久,她才轻声说:”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哥哥。”

“你哥哥?”

“嗯。”林婉儿点头,动作很轻,像怕惊扰了什么,”他叫林逸,也是反噬体。”

方寒愣住了,瞳孔骤然收缩。

林婉儿继续说:”五年前,哥哥在测灵日时被检测出反噬体。家族的人当场就要杀了他,说是为了家族声誉,不能让外人知道林家出了个’天罚之体’。”

她的声音很平静,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,但那平静下,压抑着无尽的痛苦,像火山下的岩浆,随时可能喷发。

“哥哥那时候才十二岁,和你现在差不多大。他跪在地上,磕头,一下一下,额头都磕破了,鲜血顺着脸颊流下,染红了地面。他求家主给他一条活路,说他愿意去做最脏最累的活,愿意一辈子不见人,只求不要杀他。”

“但家主没有同意。”

林婉儿抬起头,看着月亮,眼中没有泪,只有一片空洞,像两口枯井,深不见底。

“家主说,反噬体活着就是祸害,早死早超生。然后,他让族中长老出手,在哥哥面前,活活抽出了他的灵根。”

方寒倒吸一口凉气,胸口一阵剧痛。

抽灵根,那是修真界最残忍的刑罚之一。灵根与经脉相连,与魂魄相系,抽出灵根,就等于把一个人的修为根基彻底毁掉,还要承受撕心裂肺的痛苦,比杀了他还要痛苦百倍。

“哥哥活了三天三夜,最后才咽气。”林婉儿的声音依然平静,但方寒能听出,那平静下压抑着多少痛苦,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,”第一天,他还能说话,求我给他水喝。我偷偷去打水,被家族的人发现,打了二十鞭子,背上的肉都翻开了,露出森森白骨。但我还是去了,爬着去的。”

“第二天,他已经说不出话了,只能用眼睛看着我。那眼神…我这辈子都忘不了。那里面有痛苦,有绝望,但更多的是…歉意。他在跟我道歉,说对不起,连累了我。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,滴在枕头上,浸湿了一大片。”

林婉儿的声音开始颤抖,像琴弦一样,绷得太紧,随时可能断掉。但她依然强撑着,咬着嘴唇,用力,用力,直到嘴唇被咬破,鲜血渗出,才继续说下去。

“第三天,他的眼睛也闭上了。但我知道他还没死,因为他的手指还在动,一下一下,像是在写什么字。我凑近去看,他写的是…’活’。”

“让我好好活着。”

“然后,他的手指停了。再也没有动过。”

后院陷入沉默。

只有夜风吹过,带起几片枯叶,发出沙沙的声响,在寂静的夜里,听起来格外凄凉。

方寒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他见过太多死亡,父亲的,母亲的,村民的…但林逸的死,却让他感到一种不同的悲哀。

那是一种明明想活,却不被允许活的悲哀。

那是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悲哀。

“临死前,他看着我,用最后一丝力气说:’婉儿,别相信灵根决定一切…那是骗人的…真正决定一个人的…是本心…'”

“他还说:’如果有一天,有人走通了第三条路,你愿意帮他吗?'”

“我说,愿意。我一定帮他。”

“他笑了,那是他死前最后一次笑。笑得很满足,很欣慰。然后他说:’那就…帮他…证明给…天道看…反噬体…也能…守住本心…'”

“说完这句话,他就死了。手指松开,头一歪,再也没有醒过来。”

林婉儿说到这里,终于控制不住,眼泪滑落,顺着脸颊流下,滴在地上,晕开一片湿痕。

“所以,我帮你。不是因为我善良,也不是因为我同情你。而是因为我答应了我哥哥,要帮那个走通第三条路的人。”

“你是第一个,也可能是唯一一个。”

林婉儿说完,站起身,身形晃了晃,扶着井沿才站稳,准备离开。

“等等。”方寒叫住她,声音还是嘶哑,但比刚才好了一些,”什么是第三条路?”

林婉儿回过头,看了他一眼。

月光照在她脸上,照出她苍白的脸色,还有那双空洞的眼睛。

“你不知道吗?”

“我…”方寒犹豫了一下,想起母亲的话,”我母亲说过,反噬体有三条路。第一条是吞噬成魔,第二条是枯坐而亡,第三条…在玉佩里。”

“你打开玉佩了?”

“打开了。里面是《拙拳谱》。”

林婉儿点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,像是明白了什么。

“那就对了。第三条路,就是你母亲留给你的路——以拙克巧,以肉身对抗灵力,宁可承受万倍痛苦,也不吞噬无辜。”

“我哥哥当年也想走这条路,但是家族不给他机会。他们不相信,也不愿意相信,反噬体能走通这条路。”

林婉儿说到这里,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,一丝愤怒,一丝不甘。

“你知道吗?哥哥死后,我偷偷去翻了家族的古籍,想知道反噬体到底是什么,想知道第三条路到底存不存在。结果我发现,三万年前,有一个反噬体,走通了第三条路,成为了逆天者。”

“他问天道:为何以灵根定生死?”

“天道没有回答,但他活下来了,还创立了一个宗门,收了很多像他一样的’禁忌体’为徒。那些被世界抛弃的人,都在那里找到了归宿。”

“那个宗门,叫’问天宗’。”

方寒听得入了神,眼睛一眨不眨,生怕错过一个字。

“后来呢?”

“后来?”林婉儿笑了,笑容有些苦涩,有些悲凉,”后来问天宗被灭了。九域的所有大宗门联手,说问天宗是逆天叛道,是天地不容的邪教,必须铲除。他们说,问天宗的存在,会动摇整个修真界的根基,会让所有人都怀疑灵根的重要性。”

“那场大战,持续了三年,血流成河,尸骨如山。最后问天宗被夷为平地,所有弟子被杀,一个不留,连孩子都没放过。宗主也下落不明,有人说他死了,有人说他逃了,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。”

“从那以后,再也没有人敢说’问天’二字。谁说,谁就是邪教,就是逆天叛道,就要被九域围杀。”

方寒沉默了,拳头紧握,指甲扣进掌心,鲜血渗出,滴在地上。

他想起母亲留下的楔子——三万年前的那个逆天者,该不会就是问天宗的宗主?

“你哥哥知道这些?”

“知道。”林婉儿说,眼中闪过一丝光芒,那是希望的光芒,”所以他临死前跟我说,如果有一天,有人能走通第三条路,一定要帮他。因为那个人,可能就是下一个问天宗主。”

她说完,转身离开,脚步踉跄,背影孤独而坚定。

“小心点,反噬体第一次失控后,会有一段虚弱期。这段时间,千万不要再修炼拙拳,否则会死的。”

脚步声渐渐远去,消失在夜色中。

方寒坐在井边,看着满地枯萎的草木,看着龟裂的青石板,看着自己满身的血痕,还有那双裂开的手。

月光照在他身上,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。影子落在井口,像是一个问号,又像是一把剑,指向天空。

他想起了母亲的话:”宁可承受万倍痛苦,也不吞噬无辜。”

他想起了林婉儿哥哥的故事,那个十二岁的少年,跪在地上,磕破额头,只求一条活路。

他想起了那个三万年前的逆天者,创立问天宗,问天道:为何以灵根定生死?

“第三条路…”方寒低声说,声音坚定,”我一定要走通。”

不为别的,就为了证明——反噬体,也能守住本心。

就为了证明——母亲没有错,林逸没有错,那个三万年前的逆天者,也没有错。

就在这时,客栈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。

“有人晕倒了!”

“快去叫大夫!”

“好像是…那个白衣姑娘!”

方寒心中一惊,猛地站起来,顾不上满身伤痕,顾不上体内还在翻涌的混沌之力,冲向客栈。

客栈大堂,林婉儿倒在地上,脸色苍白如纸,嘴唇青紫,像一具尸体。

周围围了一圈人,有人在喊大夫,有人在议论,还有人在看热闹,指指点点,窃窃私语。

“这姑娘怎么了?好端端的怎么晕倒了?”

“谁知道呢,可能是生病了吧。”

“看她脸色这么白,该不会是中毒了吧?”

方寒挤进人群,蹲下身,探了探林婉儿的脉搏。

很微弱,像是随时会断掉的丝线,一碰就断。

“让开!”方寒沉声说,声音不大,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围观的人看了他一眼,见他满身血污,衣服破烂,像个乞丐,以为是哪里来的疯子,正要呵斥,却被方寒一个眼神吓住了。

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?

冰冷,但又坚定。像是经历过无数生死,看透了生死,却依然没有放弃希望。那眼神里有杀意,有决绝,还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锐利,像刀一样,能把人的灵魂剖开。

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,像摩西分海一样,齐刷刷地退到两边。

方寒抱起林婉儿,她的身体很轻,轻得像一片羽毛,又很冷,冷得像冰块,让方寒心里一阵发紧。他转身上楼,脚步沉稳,每一步都踩得很实。

“喂,你干什么!”店小二想拦,伸手抓住方寒的衣袖。

方寒一把推开,力道不大,但店小二却像被推土机撞了一样,倒退好几步,撞在墙上,半天爬不起来。

“她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,我会负责。”方寒头也不回地说,声音平静,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
推开房门,方寒把林婉儿放在床上,然后开始检查她的伤势。

他手指搭在林婉儿的脉搏上,感受到的是一片混乱。脉象极弱,时断时续,像是随时会断掉的琴弦。经脉中几乎感受不到灵力流动,只有微弱的余韵,像风中残烛,随时可能熄灭。

灵力枯竭。

这是他的第一判断。林婉儿为了施展静心咒压制他的反噬体,消耗了大量灵力,加上又被吞噬了一部分,现在体内的灵力几乎见底,连维持基本的经脉运转都困难。

对于修士来说,灵力枯竭不算致命,休养几天就能恢复。但问题是,林婉儿现在的状态太虚弱了,气息奄奄,脸色毫无血色,嘴唇发紫,像是随时会断气。如果不及时补充灵力,很可能会伤到根基,甚至跌落境界,一辈子都恢复不过来。

方寒咬了咬牙,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。

那是商队老板孙其德临别时给他的——三颗回灵丹,能快速恢复灵力,价值千金,一颗就能卖到上百灵石。

他本来想留着自己用,关键时刻能救命。但现在…

“算了,反正我也用不上。”方寒苦笑一声,取出一颗丹药,碧绿色的,散发着淡淡的药香,喂进林婉儿嘴里。

丹药入口即化,化作一股暖流,顺着经脉流遍全身。林婉儿的脸色,渐渐有了血色,嘴唇也从青紫变成淡粉,呼吸变得平稳起来。

方寒松了口气,正要离开,却发现林婉儿紧紧抓住了他的袖子。

她的手指很冷,冷得像冰块,指甲扣进布料,用力,用力,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
“别走…”她闭着眼,声音微弱,像梦呓一样,”哥哥…别走…别丢下我…”

方寒愣住了。

他低头看着林婉儿,看着她苍白的脸,看着她眼角的泪痕,看着她紧皱的眉头,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。

这个天才少女,表面上冷若冰霜,拒人于千里之外,实际上心里也有伤痕,也有痛苦,也有放不下的过往。

她失去了哥哥,就像他失去了父母一样。

她在用五年的时间,研究静心咒,就是为了完成对哥哥的承诺。

她明明可以不管他的,明明可以任由他失控,任由他死去。但她还是来了,冒着被吞噬的风险,冒着死亡的危险,来救他。

“我不走。”方寒轻声说,在床边坐下,握住林婉儿的手,用自己的体温,温暖她冰冷的手指。

林婉儿的手渐渐松开,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,呼吸也平稳了下来。她睡着了,但眉头依然紧锁,像是在做噩梦,梦里有她的哥哥,还有她逝去的过往。

方寒看着她,突然想起了苏明。

那个在冰河边给了他两个馒头的少年,那个在商队中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,那个说”哥们儿,背靠背,才能走得更远”的苏明。

他们都是一样的人——在这个以灵根定贵贱的世界里,依然愿意相信,人心比灵根更重要。

窗外,月亮渐渐西斜,月光变得柔和起来。

客栈里恢复了安静,喧哗声消失了,只有远处传来几声犬吠,在寂静的夜里,听起来格外清晰。

方寒靠在椅子上,闭上眼睛。

他很累,累到骨子里。不仅是身体的疲惫,更是心灵的疲惫。

从测灵日到现在,他逃亡,战斗,修炼,失控…每一天都在拼命活着,每一刻都不敢松懈。他见过太多死亡,经历过太多痛苦,有太多次,都以为自己要死了。

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,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通第三条路。

但至少现在,他还活着。

而且,他不再是一个人了。

有苏明,有林婉儿,还有那些愿意相信他的人。

“母亲,我会走通第三条路的。”方寒在心里默念,声音坚定,”不为别的,就为了证明——我不是怪物。”

夜色渐深,月光渐淡。

客栈后院的枯井里,传来呜咽的声音,像是在哭,又像是在笑,在寂静的夜里,听起来格外诡异。

第二天清晨。

晨光熹微,天边泛起鱼肚白。窗外传来鸡鸣声,一声接一声,打破了夜的寂静。

林婉儿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床上,盖着被子,体内的灵力已经恢复了大半。

她坐起身,看到方寒靠在椅子上睡着了,手里还拿着那个装回灵丹的小瓶。

瓶子是空的。

瓶口朝下,什么也没有。

林婉儿愣了一下,然后明白了什么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
她下床,光着脚,走到方寒面前,看着他。

这个少年,脸上还带着血痕,纵横交错,像刀疤一样。眼睛下面有浓重的黑眼圈,像两个黑洞。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,像大病初愈,又像刚从战场上下来。但他的表情很平静,眉头舒展,嘴角微微上扬,像是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,梦里有美好的东西。

林婉儿叹了口气,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披风,雪白的,绣着梅花,轻轻盖在方寒身上。

“傻瓜。”她轻声说,声音很轻,像怕惊醒他,”回灵丹那么贵重,一颗就值上百灵石,你怎么舍得给我用?”

她转身走向窗边,推开窗户,看着窗外的朝阳。

天亮了。

新的一天,又要开始了。

朝阳升起,金色的光芒洒在大地上,驱散了夜的阴霾,带来温暖和希望。

当天中午,商队继续出发。

阳光明媚,天空湛蓝,像洗过一样干净。

孙其德清点了人数,发现所有人都在,这才松了口气,抹了把额头的汗。

“出发!”他一声令下,声音洪亮,车队缓缓驶出黑水镇,车轮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。

方寒坐在车尾,看着渐渐远去的小镇,心中五味杂陈。

昨晚的失控,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——拙拳谱虽然是母亲留下的,但修炼起来比想象中更危险。稍有不慎,就会被反噬体吞噬,彻底失控,变成怪物。

他必须找到更安全的修炼方法,否则下一次失控,可能就真的没有人能救他了。

“在想什么?”苏明坐到他旁边,递给他一个馒头,还冒着热气。

“在想…怎么活下去。”方寒接过馒头,咬了一口,馒头很软,很甜,带着麦香。

苏明笑了,露出一口白牙:”活下去还不容易?吃饱饭,睡好觉,别想太多。”

“你倒是想得开。”

“不想开能怎么办?”苏明耸耸肩,看着远方的山峦,”我家少主说过,人这一辈子,不是为了活得多辉煌,而是为了活得明白。”

“活得明白?”

“对。”苏明说,眼神认真,”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知道自己该做什么,这就够了。至于结果,交给天命。”

方寒沉默了,咀嚼着馒头,咀嚼着苏明的话。

他想要什么?

报仇?

变强?

还是…证明自己不是怪物?

他不知道。

但至少现在,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——活下去,然后走通第三条路。

“苏明。”方寒突然说。

“嗯?”

“谢谢你。”

苏明愣了一下,然后笑了,拍了拍方寒的肩膀:”谢我干嘛?我们是兄弟啊,兄弟之间,不用说谢谢。”

方寒也笑了,笑得很真诚。

是啊,兄弟之间,不用说谢谢。

车队继续前行,扬起一路尘土,在阳光下泛着金光。

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,笼罩在薄雾中,像是在召唤他们,又像是在警告他们——前路凶险,小心为上。

但方寒不在乎。

他已经决定了,要走通第三条路。

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,还是万丈深渊,他都要走下去。

因为这是母亲用一生研究出的路。

因为这是林逸没能走完的路。

因为这是三万年前那个逆天者,曾经走过的路。

“问天宗…”方寒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声音坚定,”总有一天,我会让它重现于世。”

风吹过,带走了他的声音,吹散了尘土。

但那份决心,却深深刻在了心里,像烙印一样,永远不会消失。

车队行进了三天,终于进入了青云山脉的外围。

山峦起伏,云雾缭绕,古树参天,遮天蔽日。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,还有淡淡的灵气波动,让人精神一振。

这里是青云宗的势力范围,到处都能看到巡逻的宗门弟子。他们身穿青色道袍,腰间佩剑,目光锐利,巡视四方。

孙其德变得谨慎起来,每到一个关卡,都会主动上前交涉,递上路引和税银,还要赔笑脸,低声下气。

“方寒,你最好藏起来。”他私下对方寒说,声音压得很低,”青云宗的人要是发现你是反噬体,会很麻烦。到时候别说护送,连我这条老命都保不住。”

方寒点点头,躲进了车厢里,拉上帘子。

车厢里光线昏暗,只有几缕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苏明也跟着进来,陪他一起,手里还拿着半个馒头。

“青云宗…我听说过,是这片区域最大的宗门,宗主是金丹境修士,门下弟子上万。”苏明说,啃了一口馒头,”你想去青云宗吗?”

“想。”方寒说,眼神坚定,”但不是现在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我太弱了。”方寒握紧拳头,指甲扣进掌心,”等我变强了,我会去青云宗,光明正大地走进去,问他们——凭什么,反噬体就该死?”

苏明看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敬佩,还有一丝担忧。

“方寒,我觉得你总有一天,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。”

“借你吉言。”

两人相视一笑,笑容真诚而温暖。

车厢外,传来孙其德的声音:”前面到检查站了,都安静点!谁也不许出声!”

方寒屏住呼吸,压制体内的混沌之力,尽量不让反噬体的气息泄露出去。他闭上眼睛,调整呼吸,心跳放缓,像入定一样。

车队缓缓停下,车轮摩擦地面,发出吱呀的声响。

外面传来青云宗弟子的询问声,声音年轻,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。

“什么货物?”

“布匹,茶叶,还有一些药材。”孙其德恭敬地回答,声音谦卑。

“打开检查。”

方寒听到脚步声靠近,一步,两步,越来越近,心跳加快,咚咚咚,像鼓点一样。

但就在这时,林婉儿的声音响起,清冷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:”这是我林家的车队,你们确定要检查?”

脚步声停住了,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。

“林…林姑娘?”青云宗弟子的声音有些发抖,带着惊恐,”原来是林家的车队,小的有眼不识泰山,请恕罪!”

“让开吧。”林婉儿淡淡地说,声音平静,却让人不敢反驳。

“是是是!”

脚步声匆匆离开,像逃命一样,渐渐远去。

车队继续前行,车轮重新转动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。

方寒松了口气,睁开眼睛,看向车厢外。

林婉儿坐在另一辆车上,正好回头看了他一眼。

两人目光相对,林婉儿微微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关切,然后转过头去。

方寒明白了。

她又救了他一次。

“这个林婉儿,到底是什么来头?”苏明小声问,压低声音,”青云宗的弟子都怕她。”

“不知道。”方寒摇头,”但肯定不简单。”

“那你要小心,天才都有脾气的。”苏明说,拍了拍方寒的肩膀。

“嗯。”

车队继续前行,穿过一个又一个关卡,每次都是林婉儿出面,青云宗的弟子都恭恭敬敬,不敢为难。

终于在傍晚时分,到达了苍龙城的城门口。

夕阳西下,余晖洒在城墙上,染成一片金黄。城墙高耸,足有十丈,用青砖砌成,古朴厚重,透着岁月的沧桑。

这座城,是方寒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。

也是他新生活的起点。

他掀开帘子,看着城门上”苍龙城”三个大字,那字龙飞凤舞,笔力雄浑,像是剑气纵横,让人心生敬畏。

方寒深吸一口气,胸口起伏。

“母亲,我到了。”

“父亲,我到了。”

“第三条路,我会走通的。”

夕阳落下,城门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是一道鸿沟,横在他和过去之间,把他的童年,把他的家乡,把那些血与泪的回忆,都隔在了另一边。

但方寒跨过去了。

他走进城门,走进新的世界,走进未知的命运。

身后,那个叫寒石村的地方,已经成为回忆,成为过往,成为他心中永远的伤疤。

前方,是未知的路,未知的挑战,未知的命运。

但方寒不怕。

因为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。

因为他知道,自己该走哪条路。

因为他相信——

反噬体,也能守住本心。

也能问天!

城门口,人来人往,熙熙攘攘。商贩的叫卖声,孩童的嬉闹声,马匹的嘶鸣声,交织在一起,奏响了生活的乐章。

方寒混在人群中,看着这陌生的城市,嘴角微微上扬。

新的生活,开始了。

(第6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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