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：灰巷谜案
子时的风裹着腐臭气息，灌进云京南城灰巷的每一条缝隙。污水在青石板路上积成黑褐色的水洼，倒映着残缺的月光，几个赤着脚的孩童蜷缩在破庙角落，睡得正沉。沈砚握着腰间的佩玉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—— 这里是陈婆丧命之地，如今又成了 “心宿” 死士临终前唯一的线索指向。
“这地方比北境的乱葬岗还压抑。” 秦九踢开脚边的烂菜叶，眉头拧成结，“官府不管，流氓地痞横行，正好藏污纳垢。”
沈砚没接话，目光扫过巷口的歪脖子老槐树。三年前他第一次来这里找陈婆时，这棵树还没这么枯萎，如今枝桠上挂着破布条，像招魂的幡。正走着，墙角突然窜出个黑影，直扑向他的胸口 —— 是个穿着破烂棉袄的老乞丐，头发结成毡片，脸上满是污垢，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。
“玉…… 你的玉……” 老乞丐死死抓住沈砚的佩玉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，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，“双鹤纹…… 沈字篆…… 你是沈侍郎的孩子？你还活着？”
沈砚浑身一震，佩玉上的家纹他从小戴到大，却从未有人能一口叫出父亲的官职。“你认识我父亲？”
“认识！怎么不认识！” 老乞丐突然哭了起来，眼泪混着脸上的污垢，冲出两道白痕，“我是你家的老仆啊！十二年前你家遭难，我躲在柴房里，亲眼看见官兵把你父亲押走！”
记忆像被捅破的堤坝，瞬间涌进沈砚的脑海 —— 冲天的火光舔舐着沈府的飞檐，母亲抱着他躲在衣柜里，声音颤抖：“砚儿，别出声，乳母会带你走，永远别回头！” 父亲被铁链锁住，白袍上溅满鲜血，却仍在嘶吼：“我没通敌！贵妃的死另有隐情！军饷也被人贪了！”
“当年你父亲是大理寺卿，奉旨查贵妃暴毙案。” 老乞丐的声音压低，左右张望后才继续说，“他查到军饷流进了靖安侯府，还发现贵妃死前藏了半本账册，就被人扣上‘勾结前朝余孽’的罪名，满门流放。流放路上遇到‘山匪’，其实是东厂的人假扮的，你全家…… 就剩你一个了。”
沈砚的手按在剑柄上，指节泛白。他一直以为父亲是因卷进废太子案而死，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隐情 —— 贵妃案、军饷案、父亲的冤屈，竟都缠在 “癸未” 这根线上。
“沈砚！” 苏婉儿的声音从巷口传来，她提着药箱，神色急切，“我查到了！‘寒心蛊’的培育需要特定水源，《毒经残卷》里写着，必须用‘癸未’年开凿或重修的井水，水含阴煞之气，才能让蛊卵成活！”
她领着二人走到灰巷深处，一口古井赫然出现在眼前。井栏是青石雕琢的，上面刻着模糊的铭文，经月光一照，“癸未年，重修” 四个字隐约可见。“全灰巷就这一口能喝的井，其他的要么干了，要么被污染了。” 苏婉儿蹲下身，取出银针浸入井水，针尖瞬间泛出淡蓝。
“是阴煞之气。” 她站起身，脸色凝重，“这口井就是培育‘寒心蛊’的源头。”
秦九立刻找来绳索，系上铁桶往井底放。桶绳放了约莫三丈，才触到井底的淤泥。他用力搅动几下，提起铁桶时，桶里除了黑泥，还裹着个腐烂的布囊。苏婉儿用银刀挑开布囊，里面掉出半张焦黑的黄符，朱砂写的字迹虽已模糊，却仍能辨认出 “天机奉敕，心宿行法” 六个字，符纸背面盖着个暗红色的印记，是七颗星连成的形状 —— 正是苍龙七宿。
“是天机阁的敕令符。” 沈砚的指尖拂过符纸，“他们不仅在这里培育蛊毒，还把这里当成了行法的据点。”
“可‘寒心蛊’要三年才能养成，他们在这里布局多久了？” 苏婉儿问道。
沈砚抬头望向井口，月光正落在 “癸未” 二字上，突然笑了，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：“不是三年，是十二年。从我父亲被流放那天起，他们就在等我回来 —— 等我查清楚所有真相，然后像我父亲一样，死在他们布好的局里。”
秦九突然按住沈砚的肩膀，目光锐利地指向不远处的破屋：“有人在盯着我们。”
三人迅速躲进破屋，透过门缝向外看 —— 一道黑影在井边徘徊，身形高大，动作鬼祟。秦九刚要冲出去，黑影却突然转身，在墙上用血画了个符号，随即消失在夜色中。待黑影走远，秦九上前查看，墙上是颗鲜红的星芒 —— 正是心宿的标记，下方写着一行小字：“知者死，查者亡。”
黎明的第一缕光终于穿透云层，照在灰巷的石板路上。沈砚站在癸未井边，望着幽深的井底，忽然听见 “扑通” 一声轻响 —— 像是有东西从井底浮了上来。他探头往下看，只见一只苍白的手缓缓伸出水面，指尖戴着枚青铜戒指，上面刻着一个清晰的 “心” 字。
井水泛起涟漪，那只手停在水面上，仿佛在邀请他，又像是在警告他 —— 灰巷的谜，才刚刚开始。